周末听说朋友养的猪患了口蹄疫，我忽然想起了儿时我家的牛也患过此病，也称“五号病”。患此病，我家的牛坚硬的脚趾都腐烂软化，发出臭味。因为脚很痛，它走路都慢慢走，似暮年的老人。那些日子，我看到它眼里挂满黄白色的眼屎，脸上两眼流出两条泪痕，用以泪洗脸一点也不为过。想起我家的牛，儿时的点滴记忆涌上心头，像电影回放一样。特此闲话一篇，以作怀念。
自从1983年分田入户起，各家需要养牛来耕作。只有农忙时用到牛，属于养牛一年牛两农忙民。这样就出现了合伙养牛，平时大家轮流放牛，农忙时也轮流使用。我家和一户打越南自卫战回来的晚爷众养一头水牛的，平时以圩日，即集市日来轮流放牛。在我们这地方，农历尾数为二五八便是圩日。春耕和秋种时，则隔天轮流使用牛劳作。因为怕对方养牛不勤力，或使用牛时不公平，众牛很难养。众牛养到我懂事时，即1992年以后很少见了。晚爷总是骄傲和我说，都说众牛难养，可我们却养到了1999年。这都是晚爷、我父亲脾气好的缘故，他们不计较那么多，众牛确实省了一半的放牛功夫。
关于牛上绳的记忆。牛一般在一岁时穿鼻，穿鼻时小牛流好多血，我看着都会跟着痛。穿鼻后带上铁圈鼻环，防止再生肉把孔堵回去。小牛吃奶时对草类不感兴趣，也很老实地跟着母牛，因此不会去乱啃庄稼。稍大点会吃草，由于未穿有牛绳，不能拉绑它，这时我们会给它戴上我竹片织的“口罩”，这样它便无法对庄稼下嘴了。当小牛穿了鼻孔后，可以上绳子了，这样就可以拉住或绑定在某一地方。
牛也有习惯。牛在村子里，只在家中牛棚小便出恭的。因为在村中路上或屋前屋后拉撒的话，会影响村容。牛想拉撒时，会把屁股撑得圆突突的，尾巴翘起。在村里发现它来便意，我们一定会快牛加鞭牛绳甩它，它就会快步走出村庄或回家再方便。一般早上牛会在家里拉完大便，粪便可是宝贵的农家肥。我们将湿的牛大便铲到一堆，每天盖上烧后的草木灰以防苍蝇蚊虫来追。日积月累，等粪便干后，我们俗称牛屎干，可以用作农作物的肥料。至于牛尿我们无法有效收集，通常是放些干稻草让它尿湿，再拿出来晒干，换些干的再让它尿，这样就不会尿湿牛棚了。
水牛有个习惯，在水中撒尿，黄牛就不会。在溪流河流中，正在水田耕作时，水牛更容易拉尿。牛在吃完草后要喝水，所以在回家的路上，它懂得在哪个池塘、哪条溪河要喝水。而村中都有固定的地点给牛用，都在水流的上游，这样就不会弄脏水源。水牛在天热时要泡水，黄牛不用。可能这也是它叫水牛的缘故吧，它特别怕热。黄牛喝饱水就走，水牛则要睡在水里泡上十来分钟，如果绑定在水源边，它吃饱后则全泡在水里。有时天旱缺水，它要滚得全身都是泥巴才肯罢。水牛天生会游泳，我们村有些田在过一条三四十米宽的江，名叫白沙江。水牛能昂着头，鼻朝天，得意地游过小江。而黄牛有些不敢下水，有些游水时显出害怕的样子。
牛能记得回家的路。秋收之后，偏远的田野空无一物。如此我们都是将牛直接早上赶到田野，傍晚再去拉回来。如果我们忘记拉回来，或晚点拉的话，它们会懂得天黑了自己回到家中。成语中有老马识途一说，老牛也可以的。
放牛有三种方式。一种是人拉着牛放养。把它往长草的荒地，田埂，池塘边，河流边去放，这种方式需要人力。一般是小孩或老人去放牛，中年人有其它活要做。此种方式牛要吃两餐，早上放到中午回来，不回的话把它栅在村边的树干竹枝上什么的，这样下午再去放时就不用拉出去了。下午太阳不再那么大时，也就是两三点后再放到五六点便好。另一种是绑养。在野外找到长草的荒田荒地，用十几二十米的牛绳接上原来拉牛时两米长的绳，再把另一端系上木或竹削的钉子，将牛钉在那里，这样牛就有十几二十米为半径的草地吃了。第三种就是自由放养。即前面说过的，秋收后，将牛放在田野里自由吃草，随便它走动，晚上拉回来就好。
拉牛也讲些小技巧。牛绳拉在左边，这和我们靠右走吻合。通常，我们会备两米长的牛绳，牛一米五左右，长出来的一截用作甩人在牛的左后方甩打牛身，催它走用的。有时赶上天黑，下雨，过公路，或它想在村里拉便时，我们就要甩打催它快走。往右走时，将牛绳朝右拍打在牛脖子上，它知道往右。要转左时，将牛绳朝左拉，它就向左了。催它走，我们喝“嘿、嘿、嘿”。碰上让路等车过时，叫它停，我们往后一拉牛绳，喝到“嘎——”。
放牛饱不饱，要看肚子圆不圆。牛左右最高胛骨往前二十公分，从上到下约十五公公的地方，肚饿时会凹下去，肚饱时会胀平胀圆。左边肚装的是草，右边是水。所以有时候众养牛看到搭档放的牛不饱，觉得很不爽一样，众牛难养原因之一。有时小孩偷懒，牛放不饱就回来，大人一看牛肚便知。
人和牛感情也不浅。先说人对牛。爱牛之人会下牛帮它洗澡，惜牛者会中午把牛拉回村边有阴凉快的地方。牛身上会长一种寄生虫，我们叫“牛龟”。牛龟长有一副褐色厚皮，一张吸血嘴，周身脚，它专门吸牛血，吸饱后像花生米一样大小，成为小血袋。我们爱牛，便会时不时帮它捉牛龟。牛龟一般长在牛下巴，耳背，肚下，大腿边。我没去查过资料，我猜想因为那些地方的牛皮比较嫩，容易咬吧。牛龟咬得很紧，像长在牛身上一般。我每次都用力扯下，再扔到地上，狠狠踩上一脚，踩到它肚破出血，叫它吸我家牛的血，踩互它！牛龟在肚皮下会密集地长繁殖，我每次刮牛龟后，都会留下点点红色的吸血口。还有水田里耕作时，或在水源边吃草饮牛时，会有蚂蝗吸在牛身。爱牛的细心人，会在水牛离水回家里检查牛身捉蚂蝗，蚂蝗一般叮在脚趾肉垫、牛肚皮、四肢及脖子上。最难捉的脚趾下的，一来难发现，二来要伸手去抠。牛身有蚂蝗时，一般会表现出不安，比如用舌头舔，用尾巴甩某个地方，或踢踢蹄子。捉到蚂蝗，我也是无比恨这些吸血鬼的。父亲会烧死它，因为听说蚂蝗在被碎尸成多少段就会重生成多少条蚂蝗，好比某些植物落叶即能生根一样，生存能力很强悍。而我会把蚂蝗用小棍穿反过来，它整个肉身在外，就这样丢在田野上让它晒成干尸。那时的我对生命多么残忍呀，呵呵。我们一般都很爱牛，放牛都放到牛肚胀得圆圆的像只孕牛一样。再谈牛对人的好。牛能听懂得简单的命令，你喝它时，它会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