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
贵如油的春雨像受了些许委屈的小姑娘的泪，滴了几滴便住了。虽已晚春，雨却更加密了丝丝的寒意。目力所及，满是野百合的春天。无相度空间中，散漫自由的我好像空气中的负氧离子，四散着飘逸。
在唯物者那里，是没有命说的。不过，又好像有！不然到底是什么又牵引着我无由头的去邂逅那命定之约？去聆听他那讲不完，又不太诗意的童话？
是，他原本是陕西人。在陕北唱响东方红，太阳升后整整第十年，他降生在一个，“掌柜的”忙了种种地，闲了教教乡童识文断字，以补贴生计的这样一户人家。因之，他早早地戴了副眼镜。他很健谈，一副宅心仁厚的模样儿。现跟随儿女。他老伴前些年因病故去，后经人介绍，又找了一个。新媳妇过完新鲜没几天就不辞而别。后离了。大概是春天，那媳妇又感到了寂寞，托人捎话说想来，他决绝道，我一个人挺好，别了。
我跟他素味平生，至今他姓什名谁我一概不知，更无欲知的生理需要！而你又无法从它的谈吐中推断他的过往，更想不到它曾三经生死。不过从他的现实存在及诸多细节上可以肯定，他活得一点也不滋润！甚至还带点囧。但他说，现在各方面比起“那咋会儿”－可好多了！我前两天还买了一个小冰箱……说话的语气里，满透着农民的朴实，善良和对未来生活无限的向往……
哦，他确实来自那个神奇的地方！
……为了冲破国民党的挤压和封锁。毛主席当年号召陕北边区的军民，高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大旗，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生产自救运动。使那里一时成了举国所有进步青年的追求所向。为了回击国民党宣传机构的诋毁和诬蔑－称共产党八路军为“土包子”。毛泽东为此发表了那首著名的沁园春。一个作家，他的名讳记不清了。也写了一篇歌颂边区军民精神风貌的随笔，叫“北极星”。北极星……？我想它大概就是传说里的北斗七星吧！说到它大家都知道，那是上苍在天庭安供的圣物，它能为天下无数暗夜中迷途的游子指引回家的方向！作家以她做喻，显然是象征“这里”才有中国的明天－那还是收音机时代的记忆，历经四十余年的冲刷，我只依稀记得它叫“北极星”，以及中央台文艺部的女播音那深情款款咏叹似的发问“……樵夫有什么不雅致？……”是的，樵夫有过不雅致吗？可能有。虱子最看家的能耐就是藏在私暗处吸人血。由于它太小，以致它恼了人，而人又实在跟它计较不来。的确，虱子本就不算啥东西！所以，即便樵夫果真有，又有什么大不了？中国的第一个文学诺奖得主－莫言曾就“樵夫”的不雅之举专门撰文道：那才是真名士，是大风流！是的。假使上溯三代，你我有几多不是樵夫？即使现在“不是”了，你我现在就真得雅致吗？当然，讨论谁是樵夫，谁为雅士的前提是得有个标准。而这个标准似乎又隆重得太过神圣，以致颁布了很多工业化标准借以垄断的西方各国，独在此领域建树平平!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灿烂星河中，作为“土包子”－樵夫最为光辉的典范－毛泽东和一大批革命家开创的“家”，有哪一地的“王”可堪比伯仲？他们开创的“业”又有哪一域的“候”能与之齐观等量？是的，绝没有！因为那是人类行进大道上的标志－北极星！诚然，他们都是人，不是神！有意无意又一本正经地把他们先弄成神，再劂蔓拉瓜。说好点是愚昧，难听的就是别有居心！


……还是漫无目的散步。路两边，刚栽下的柳木偷偷地吐着新绿，当然还有目力所及的野百合。它虽不是香港歌人罗大佑唱的那种，但啥百合能没有春天？
春天里有故事。她一如邓丽君歌唱的……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还有更近的，像董文华唱过的……天下任何故事，只要能充分地展开，往往会演变成一段或凄或惨，或美或好的传说……

你细听，樵夫不是又开始向我讲述关于樵夫的故事么……

－那老汉勤快能干，种庄户好把式。加上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几年下来，儿子娶媳妇，聘闺女的事全了了。冬闲了想看远嫁的闺女，就揣上一百多块去买票。都富裕了，相对过去每天要出门的人也多，而班车又太少－每天就一趟。一连两天都没买上。农村人从来也没出过个门。他急了，第二天索性就在买票室外蹲了一夜。上班后售票员一开窗口，他便嚷着说要“全买”，结果花了好几十块。一进停车场，他左顶对又打探，当确认了那辆是自己要坐的后，他直接从车尾的梯子爬到顶部的行李架上躺下，睡了。心想这回牢靠了。嘴里不停嘀咕，看你这回再给老娘往那跑？开车前司机和随车买票的喊天叫地地等人上车，可就是没人来。还纳闷，票一早就卖光了呀？没辙，司机只好开着空车……路上偏又刮沙尘，可把老汉弄了个灰头又土脸。显然，他还遭到司机好一顿重重的的数落。
闺女家住的地方也谈不上多好，但毕竟乡下没法比。老汉见了不少的新鲜。晚饭后不一阵，老汉就困了。闺女把老爸领进自己儿子的房间后安顿道，你要睡就把灯拉了。困极了的老汉满口应承。闺女一离开，老汉就急着用力吹那明晃晃的灯。咋也弄不灭，几番下来，把老汉累得几近气绝！最后他顺手抄起了把苕帚，狠命向灯砸去……嘴里说，这个该打的货……

一直生活在童话般世界里的我，始终心怀着对樵夫生活不易的感念，渴望着在心与心之间恣意地游走。在哪里，人们可以自由地谈的谈，说的说，最后一定是小城故事真不错！

人世间当然没有乌托邦！但形而上和形而下又普遍存在。德国哲学家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我想，他所谓的“存在”不是指自然或事物，而是最普遍最抽象的共相，亦即事物的本质。可能是吧。谁知道呢？之所以他有那样的智识，就因为他是哲学家。而你我凡俗的充其量只能是“他妈”。这不是不恭！因为一个最简单的逻辑是：凡人可以生出很多东西，这自然包括哲学家。她体现的是生命的多元；但哲学家生出的肯定未必就是哲学家，她昭示的是生活的必然！
月明星稀。又一次经历童话光辉沐浴的我，神清气爽，正沿着大道走在回家的路上。依然的木讷，依旧的迟钝。其实，由于年岁和病疾之故，这木讷和迟钝前应再加一个“更”字才了得！
……慢步中，我恍惚觉得后面有车。为了不给别人和自己平添麻烦，我自觉着往里面靠，以示避让。几乎就在同时，一辆电三码停在我的左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