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一场白雪的降临

渴望一场白雪的降临

升造散文2026-03-18 22:14:32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第十个冬天,这几日气候突然转冷,露水沉重地打湿了我天天走过的街道。我坐在澄清河畔滨河东路23号一间暖烘烘的屋子里,想着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思绪飘得很远,仿佛在渴望一场白雪的降临,那满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第十个冬天,这几日气候突然转冷,露水沉重地打湿了我天天走过的街道。我坐在澄清河畔滨河东路23号一间暖烘烘的屋子里,想着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思绪飘得很远,仿佛在渴望一场白雪的降临,那满天满地的雪花始终是经典的仿宋汉字。
那年高中毕业后,我像一只怪鸟,告别喧哗的街市和叽叽喳喳的人群,自愿飞到大山深处,在一个偏远的水电站开始“筑窝”。置身于轰鸣的水轮机旁,我有过工人阶级的荣耀和自豪。甚至,我也想过扎根山谷,娶妻生子,做一颗永放光芒的夜明珠。
山里的时光特别漫长。为排遣孤独,闲来找几个工友饮几杯小酒,或者捏一把黑白棋子打谱,或者叼一根香烟匍匐在青烟洞下面欣赏放牛的村姑。偶尔信手涂鸦,多半也是在信笺上找过去的同学朋友叙叙衷肠,用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后来发现不对劲,整天的浑浑噩噩,整天的吃吃喝喝,宿舍、车间、食堂三点一线,听惯了水流声、电流声和猜拳行令的声音,日子如同刻板。虽然谈不上劳心费神,也确实枯燥如蜡。久而久之,像我这等骨子里冒血,血液中长骨的人,那还不变成隔世的猿猴,井底的青蛙!?这样一想,惊出一身冷汗。不干不干!我无法不睹精彩,无法不知饥寒,更无法不计利害。我做不了那种远离喧嚣尘世,回避声色犬马的人。
于是乎决计要离开电站。我寻回久违的笔墨,借助过失的文件资料挖空心思编造“新闻”。居然屡屡瞒过编辑的眼睛,一个小小的电力企业不时地在行业报纸露露脸。而此时,我往往要按捺住内心的欣喜,谦虚地或者是虚伪地逃避人们投来的赞许目光。这期间我读到了沈从文的《边城》,从小说里我见到湘西那些在江上划动的木船,那些江边独特的房子。沈先生对吊脚楼的看法我觉得很有道理,但也感到有些无奈。他的观点算不上新奇,大概的意思是吊脚楼随着时光的流逝已日益破损,大多居民在翻修吊脚楼与新建砖木结构的房屋之间选择了后者,主要的原因是吊脚楼从现代生活的眼光看已不太适合人们居住了。我似乎由吊脚楼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走向,思想在这一刻张开了羽翼。
赶上了一座水库的扩建,工地上奋进的号角把我神经的兴奋点猛然激活。二十出头的人,请来书法名家阳老先生赐书“挣扎”二字,另类的心境可窥一斑。后来的日子里我写标语、拍照片、拟简报、搞报道,有滋有味地熬更守夜,有滋有味地在渠道边啃农家溜达鸡,有滋有味地接受一帮老革命、老同志的正统教育。晃晃悠悠七八年,我头顶的天空万里无云,眼前掠过的总是凌空的渡槽、上工的人群,劳动景象随处可见。非常庆幸,我与大自然是那么的接近,满眼的水面、旷野、树木、庄稼和蔬菜,一片片村庄安详存在,还有鸟儿在澄蓝的天空中自由翻飞,植物散发的新鲜气息令我沉醉。我喜欢这些,喜欢看着水牛绕着村头散步的神圣样子,喜欢看着孕妇提着稀眼篮子在田地里收获的样子,更喜欢看着落叶迅速跌入水中随波而去,看着遥远而神秘的天外白雪突然降临。我那笔头也因此而冲动而豪迈,乐此不疲地写诗作文,从没有为自己写下的任何一个汉字产生疑惑,自觉地在急功近利面前心平气和起来。
雪花落在城郊一隅破损的旧楼上,底层小屋的门窗紧闭,与我同时关进去的还有一瓶墨水、两支钢笔、三条廉价香烟和八本稿笺。昏黄的灯光下人的内外空间逐渐平衡,桌上码一摞香烟盒,我一手捉笔一手捏烟,脚边的燃气炉上熬着一缸热腾腾的浓茶,满屋子乌烟瘴气、烟头遍地,最终我被淹没。——这个场景我永生难忘!即便后来进了机关,即便后来写文章用上了电脑,我亦丝毫不敢舒张反而拘谨,不管是做人还是做文,始终未能摆脱咒符一样的束缚。归结起来,说明我对人生、对文学的领悟还停留在人性表层,我是那样的浅薄和可笑。面对节奏加快的现代生活,面对当街的叫卖和霓虹灯的媚色,我的灵魂真能唱出婉转的歌子吗?
有时会想想,从前我们那一帮意气飞扬的同学朋友,义无返顾地杀入文字堆里,抛弃了按部就班地接受“高等教育”或者获取一个普遍意义上的“工作”。大家都坚信,就算饿死谁,也饿不到我们这些所谓文学精英身上来。集合了几千汉字,在文海里左冲右突十多年,真正是大浪淘沙,流失了不少,最后剩在方格纸面前的竟没有了几个,而咬破笔杆的,都是满身疲惫。如今飘零在省内外报刊行业的居多,能获取共鸣的也就是这帮老朋友了。以前的豪情壮志说何时何时兄弟几个联手共撑文学天空也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都是满腹唏嘘。什么是成功?竟都迷惘起来。好像大家认为的成功不是金钱、香车或雅居,而是安稳而知足的寻常生活。热血沸腾没有了,冰雪也随之消融,真可谓时移势易。
“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沈从文先生为他自己写下的这句墓志铭激励我完成上面这些杂乱无章的文字。是为了替自己鼓鼓气,还是为了安慰一下谁?我也不明白。有一点必须交代,我敲打键盘的手指还算有力,我的神情坚定而庄重,且决无哗众取宠之意,当然不排除心里有丝酸味儿。我幻想着远方的朋友们会冒雪朝我走来,带给我温暖的祝愿,然后我将请他们吃小城里最奢华的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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