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一宿，次日居然起得来去灵峰探梅。
看屋外阳光果然不错，虽处于半痴半呆状态，也不由得出去在山上晃悠了一天。冰雪虽未融尽，风中尚有无尽寒意，然而，却出奇的教人畅快。
游人无数，或许，难得雪灾之后的好天气，于是，都如同那争春的梅花般跳了出来。可惜得是，天太冷之故，今年的梅花居然基本没开。每一株上，只小小地开了些许腊梅，几枝白梅。红梅只有一点两点。
从青芝坞上山，路上的山水清透了许多，山上的竹子，虽依旧带着去岁被茫茫大雪压迫的憔悴，到如今却更清新鲜嫩了几分。估计，经了那一场罕见的大雪之后，一切都被圣洁的雪色洗涤并陶冶过了。于是有了这样的干净，明澈。
置身在这样的明山秀水之内，又加上这般好的天气，心情自然是分外的愉悦。朋友们争相用相机去记载那一束阳光下的竹林，以及那些好不容易开出几朵的梅花。屈无这样的懒人，别说相机，连手机都懒得掏出来去拍了。
沿途一湾细水潺潺地流淌，似断非断，似绝非绝。山上的雪并为融化尽，因而，更成全了这溪水的绵延。进了路口便是一树顶着无数花苞的红梅，盘螭着探在水上，躲在路边。那些圆圆的花苞，一粒粒如同藏了多年经了无数辗转的嫣红色珊瑚豆子，有些陈旧，却偏是新梅的颜色。
山上四处是这样的花苞，以及去岁踏雪寻梅时所见的几朵开谢后因突然的一场冰雪而干枯凝结在枝头的梅花。颜色虽未褪尽，却枯涩了许多。
孤山的梅花已开过了许多，估计那儿的地势比较低，临水，又在西湖侧，因而温度相对高了些，开的也快。这灵峰，一旦大雪封山，几乎就成了杭州温度最低之处。因而这里的梅花，也不自在地畏惧起寒冷来。——谁说寒梅非要傲雪呢？
梅花最多处，人自然也是最多。一个个舒展着在草坡上沐浴阳光。我们耐不得那样的热闹，于是，顾着自己去找寻清净的角落。
腊梅依旧开得最多，于是，那教人舒心的香味一时弥漫山间。其次是白梅，点点白苞若有若无地舒展开来，阳光盛处，已开了不少。偶尔几株开得比较齐整的，跟前必是围满了人。红梅基本吝啬地躲避着，不做那争春之物。朋友们围着梅花打转，屈无最是百无聊赖。所幸的是，那被蜡烛钎插到，昨日尚有血迹的伤口，今日居然奇迹般好了许多，按在箫孔上，都不觉疼痛。也万幸的是，居然把箫笛带出来了。于是，也不必去理会他们，自己玩自己的去。可恨年关之后，小疴不愈反甚，吹不下两曲，作罢。
清箫一边听着，半晌方道：“气弱得很，音低。并未将所有气用在箫管之内，无共振之感。”——屈无苦笑。若用得上气，又何必至于吹不下两曲？
半山腰处，有茂竹修林，围着一块平地，上头置了石桌石凳。地上，铺的是一些被剖碎的古旧青石墓碑。我在上面踩踏着，默念那些尚未消磨怠尽的刻字，依稀是些光绪，民国，纪年之类。看来，当初还是有不少幸运的人在这风景绝佳处长眠的。竹林间有幽径，其下白雪依旧皑皑。映衬得那竹子越发青翠。一束阳光悬在枝头，刺破了竹林的幽闭，也刺得人眼生疼。可是，这样的风景，却为何是震慑灵魂的绝美。去岁大雪压弯的竹子，基本上已傲然地挺立起来。林下无笋，惟有簌簌的落叶。竹林侧，有一挂细泉，丁冬地流过众人跟前。我就站在那泉水跟前，选个绝好的角落，抱着箫去发呆。石头很冷，慢慢沁入衣内的水珠更冷。等站起来，才发觉衣角已湿了一块。
寒音带出很多用毛笔写在彩纸上的谜语来。她与清箫的女儿小清清就飞跑着拿着张谜语来问我。小孩子从来不怕我，清清每次开口就直呼姓名，寒音也笑着故意责备她几次，说她没大没小。然而，这样可人的小丫头，素来是没人真狠得下心来去责备的。小小年纪，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通的女孩儿了。
我说，清清小魔女，你不要来折磨我了，我是个猜谜白痴。
清清兴奋劲儿未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谜面是句诗：此曲只应天上有。打一句成语。我从在半山腰休息时的太阳当空到太阳下山人也下山时还未猜到。一直到了大家最后聚集处，梅花的盆景园内，寒音提醒了半天，才有了答案。
愈往高处去，愈是清冷。雪愈是多。于是，大家在山腰内暂玩一会，上山又赏了一会早梅，继续下山到低洼处去赏玩。行走间，人就散了不少。道友们今日摄影的兴趣十分浓郁，一个个落在后头追拍着梅花。只剩下寒音带着清清，跟在我的身后。
站在转道处看着清箫与泠音拍一树白梅花，转头间，寒音与清清也消失了踪影。背着箫笛又走了一段，两人才赶了上来，原来，陪着清清找洗手间去了。寒音问起其他人，说还在拍梅花没赶上来么？我答应一声，咽喉内有些痒，在山风内咳嗽。寒音皱眉道，你怎的又成这样了？——苦笑了笑，说，已经很好了。
三人也不顾其他人，绕着砌了梅花型石头的小路曲曲歪歪地走，寒音说，她看到了绿萼的白梅花。
我告诉她，梅花本就很多品种的，且不说按什么种系类别区分，单看花瓣花朵吧，就有宫粉，绿萼，玉蝶，朱砂，洒金等无数品种。在这里绿萼的不多，紫红萼片的最多。
清清闹着说她看到了绿色的梅花。我们笑着告诉她，实际梅花并无真正绿色，萼片之类的映衬罢了。估计她一时也难以听懂。
寒音亦指着那些被人为矫正过姿态的梅花树，叹着气说世人何必呢，任其自由生长多好。
当下付之一笑，不由得想到了《病梅馆记》。
大家说好了往桃花园会合。沿途走去，依旧有稀稀落落的梅花树，躲藏在山水林木间。几树黄色的腊梅最是显眼。梅花盆景园内，也依稀的只有几朵梅花开放。看到红梅，想到年底前踏雪寻梅时看到的红梅开放情景，于是，梦游般想出四句雪梅：醉红脂外冷，琼粉枕前听。无端香凝冻，零落下晚庭。
半途，有萧瑟的茅亭，及古旧的木桥，立在水上。在那里立了许久，也看了许久。此处的风景，的确比西湖边的要来得自然清雅。
会合后，天色尚早，团团坐着，猜了一会谜语。屈无对猜谜素来没那方面细胞，屡次落荒而逃。吃饭时清清还硬拉着我要做一个她所谓的“谜语”：有个人，胆子很小，但是，他有一天反驳别人，说自己胆子很大。众人不信，他就说，我有一天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但是我还是一个人走回了家，一点也不怕。众人还不相信，他就解释了一番，大家才相信了。清清就问我，那人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