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兄弟们

父亲和他的兄弟们

京国散文2025-07-06 22:46:11
夜里十一点多,我把五叔送上了开往北京的K90卧铺车厢。在这十几天前,六十一岁的五叔在当地医院查出肝脏有问题,医生建议到北京复查并及早手术,堂弟已提前去北京联系医院并等着。目送缓缓驶出站台的列车,我心里
夜里十一点多,我把五叔送上了开往北京的K90卧铺车厢。在这十几天前,六十一岁的五叔在当地医院查出肝脏有问题,医生建议到北京复查并及早手术,堂弟已提前去北京联系医院并等着。
目送缓缓驶出站台的列车,我心里嘀咕:家里二叔、父亲过早地离世,大前年又送走了四叔,五老汉这次不会有事吧!
父亲弟兄六个,他排行老大。爷爷在父亲十九岁时留下五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撒手离去,那一年六叔才六岁。在那最艰难的岁月里,五个叔叔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冬季几个孩子揪扯一张破棉被,一年四季全家老小靠一锅看不见米粒的小米汤和野菜谷糠做成的窝窝头度日,每蒸出一锅窝头,饥饿的叔叔们哄抢殆尽,父亲不言语,母亲立在锅边哭。为了拉扯几个尚小的兄弟,支撑一大家的生活,父亲和十六七岁的二叔干最苦重的农活,弟兄俩年纪轻轻都累成严重的肺心病。父亲在邻村左右算得上一个能人,十八九岁就当了农村合作社的干部,差不多是现在管七八个村大小的村官,读过半年私塾,后来磕磕绊绊地学着识字,竟能在村里社员大会上读报读文件,他体力不允许的时候不再当村长,当了两年大队会计,继续以多年工作的威信负责大队各村工作的平衡协调,之后乡党委又照顾他当了五六年乡敬老院院长。家里再穷,父亲也想让兄弟们中出一个读书人,于是把已经十五岁的三叔送进学校开始认字读书,后来三叔因在同年级里年龄太大,念了半拉子初中就回家了,父亲求公社领导安排他当了中心校的代课教师。父亲把四叔五叔相继送到部队当兵,六叔大了些的时候,原也想送到部队当兵,奶奶不许,也是父亲求人家,让他当上了当时全公社唯一的一辆28型拖拉机手,后来又当了公社的电影放映员。父亲和母亲盖一间房子,置一件木柜,买几斤棉花几块棉布,就给长大了的兄弟娶一房媳妇,硬是让五个像"光腚猴子"一样的兄弟相继成家立业。
二叔是一个最老实憨厚的人。记得他一直是黑紫色的脸膛,黑紫色的嘴唇,是常年放牛放马风吹日晒的缘故,也是他多年肺心病喘不上气的缘故。十六七岁就成了村里的硬劳力,每天吃不上一顿饱饭,干活却不惜力,有一次装货列,肩抗200多斤重的粮食麻袋从踏板上失足掉下,麻袋砸在身上,眼睛都砸出了血。二叔二十五六岁之后基本上成了一个半残废,苦重的活儿再也干不动了,只好给生产队放牛马,直到后来每走一百多米就得停下歇歇,冬天更严重,整夜不停地咳喘,和父亲一样夜间只能跪着睡觉。父亲良苦用心,多次托媒人给二叔说亲,后来村里一户有些愚呆人家的大女儿同意嫁了二叔,他好歹也算成了个家。是二叔偷偷摸摸挤生产队的牛奶羊奶揣进怀里拿回家,先后喂养我和五叔家生下来就没奶水的大儿子,为此还在社员大会上挨过一次批斗。二叔三十七岁早早离世,临死之前肚子鼓的像口大锅,二婶后来改嫁,三个子女,父亲把八岁和六岁的两个收留到我家一直养大。
三叔是我小学五年级和初一初二时的语文老师,多年来一直是代课教师身份,直到临退休前四年才转正为国家正式教师。他学历低,基本上是边自学边教书,但书教得十分用心,多次被评为全公社全旗优秀教师。父亲见一大家子没个懂医懂药的,就给三叔买了几本医书,让三叔在课余时间自己琢磨学医,几年下来,三叔真成了乡村十里八里有名的“编外”赤脚大夫,不仅学会了打针输液,掌握了娴熟的针灸技术,民间偏方尤其用得好,有些不大不小的疑难杂症,他一个偏方就能解决。三叔给家人看病自不用说,村里人有个小病也是随叫随到免费诊治,父亲病重的那二年多,都是三叔给父亲打针输液。三叔大半辈子生活过得克勤克俭,挣上了退休工资,还穿打补丁的衣服,如今六十七八了,今年才不再种地,我回乡下,见他膝关节疼痛走路越来越瘸的厉害,觉得三叔真的也老了。
四叔和六叔在父亲的弟兄们中是性格反差最大,处世态度迥异的两个。四叔是父亲一直放心不下的兄弟,自小就有点桀骜不驯。当兵回来,正赶上“文革”运动,他年轻气盛,公社革委会委派他当“挖肃”工作组小队长,政治激情高昂,做工作敢闯敢冲。父亲怕他做过了头,送他到一个车站小镇当了装卸工人,成家后四婶随他迁到小镇居住。七十年代后期,他因“文革”中的那段工作经历被辞退回家,回来建了两间土房,种地养畜当农民。他性格率直,有不同意见不论谁都敢顶撞,过日子大手大脚,自家有了舍得送与大家来吃来用,自家没有了赊上借上也不亏待自己。四婶人也刚烈,镇里生活与农村生活的落差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加上种地养猪苦累,三十几岁就得癌症早早去世了,四叔后来干脆不再安心村里劳动,跑到县城做点零工勉强养活自己,也没钱供孩子读书,大儿子读到高二就辍学外出打工。几年后四叔领了一个女人在外地城镇搭伴打工度日,直到他病逝前一个多月回村,终于叶落归根。六叔是父亲最疼的兄弟,自小腼腆少语,父母操办给他和牧区蒙古族的六婶成家后,他不再当公社放映员,一家子搬到临近的牧区居住并落户牧区。六叔勤劳善良,而且在父亲这一大家子里最是任劳任怨。他一直不争不怒,默默付出,默默承担,家里操办的每一次婚丧嫁娶,他总是先几天回来最后离去,夜里和衣睡上三两个小时,早早起来再干最琐杂最费力的活儿。当年他领着妻女迁到牧区,几乎也是白手起家,养畜放牧种饲料,孩子们小的时候是他最困难的十几年,如今四个子女都已长大,都到了一个边境城市安家立业,六叔六婶依旧留在牧区养畜。长年累月的辛勤劳作,六叔身体消瘦,眼窝深深,为此母亲经常心疼地念叨。
五叔是父亲离世后操持和把舵全家的人。父亲认可五叔自小聪明上进,送进部队这个大熔楼锻炼,全家最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在部队,它是为数不多的具有初中文化的战士,因工作出色,很快提了班长,也曾被评为全团的优秀班长。父亲领奶奶和我到部队探望五叔,当年连队给家属的上等招待就可见五叔在部队受重视受重用的程度。只可惜由于年龄偏大,提干部时五叔被忍痛刷下,后来连里又挽留干了一年,还是复员回乡了。和他同籍同期入伍并分到一个连队的战友多数提了干部,后来回地方升到团级的也不少,日后他的这些战友每说起来仍为他感到遗憾,说到和五叔相比他们的幸运,于是战友们经常回来看看他,经常邀请他去城里走走,也想办法照应他孩子的工作生活。复员后的五叔回乡先是当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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