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
三月三十一日,是我在未名工作的最后一天。“未名”是一家酒吧的名字,酒吧老板曾跟我说,这个世界变数太多,取了名字不一定被记住,然而好歹在这世间走了一遭,没有名字又未免太寒酸,不如叫“未名”,若哪天关门倒
三月三十一日,是我在未名工作的最后一天。“未名”是一家酒吧的名字,酒吧老板曾跟我说,这个世界变数太多,取了名字不一定被记住,然而好歹在这世间走了一遭,没有名字又未免太寒酸,不如叫“未名”,若哪天关门倒闭,想到它不过是家连名字也未来得及取的店而已,便不至太伤心。
老板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据说他已开过三四家店了,每一家都叫“未名”。若如他所说,他应对“未名”们的离开不感伤心,可是那晚他握着酒杯跟我说这个名字的由来时,也许是我喝多了,仿佛看到有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
这是我最后的晚班——也许老板觉得我的工作不值我拿的工钱,于是跟我计较这最后一晚。我无所谓,我摸摸口袋里的车票,反正天亮的时候我就要走了。
“未名”的生意一向冷淡,晚上十点半钟之后客人越来越少,这对一家酒吧来说并不应该。我坐在吧台内默默的观察计算,若按这个速度,最迟十一点,客人便能全部走光,我就能趴在吧台上舒服的睡上一觉。当然这是老板不允许的,我也知道我头顶的天花上安装着电子眼,但那又怎样呢,反正工资已经存入我的信用卡了。我从来不是那种会站好最后一班岗的人。果然,十一点钟的时候,酒吧里只剩下一个女人。女人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模样,只见她一头柔顺的长发直垂腰际。我摸了摸我的头发,它们刚刚齐肩。我的头发也曾经很长,在与陈子曦分手之后被我狠狠剪掉了,我以为我能剪掉烦恼,不想每次对着镜子看着难看的发型时只是烦恼徒增。我突然很羡慕这个女人,这种羡慕很快变成了嫉妒,十分钟之后我就在盘算着如何尽快赶走她。
“小姐,我们店要打烊了。”我对她的背影说。
老板跟我说过,跟女客人打招呼要叫“美女”而非“小姐”,然而今天我很想这样称呼她。
“你们店从不打烊的,我是这里的常客。”女人转过身来,语气平静,不曾愠怒。我仔细看她,脸庞瘦削,眉目清秀,脸色原应苍白,此时被灯光染上一点暖色。她很美,却并非我想象的幸福女人该有的样子。我早该想到幸福的女人怎么会半夜独自在这里喝酒。
“早点回去吧,很晚了。”我缓和了语气。
她笑笑,端着杯子走过来坐到我对面:“小妹妹,你叫什么?”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判断我比她小的,却也懒得问。
“叫我小梦吧。”当然这两个字和我的真名一点关系也没有。
女人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目光转向酒杯,说:“小梦啊,我以前也叫小孟的,不过现在换名字了……”
于是这个女人用一杯酒的时间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从十六岁到二十岁,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五年孟艺忻全都用来喜欢一个叫杨洋的人。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记住了他的名字,他却一直对她的名字印象模糊,在“艺忻”与“忻艺”之间游移不决。
就叫我小孟吧。又一次被叫错了名字之后孟艺忻如是说。
那段时间孟艺忻曾无比厌恶自己的名字,她认为若是叫“一二三四”之类,杨洋定然不会记错。如今再想,才知道“一二三四”之后还有“五六七八”,他若不愿记,自己叫什么都是徒劳。
那时有将一个人的名字写满本子就能让这个人爱上自己的传言,孟艺忻居然也会相信。她不记得自己写了多少本,只记得到最后她在作业本和试卷的姓名栏里都随手写下“杨洋”却浑然不觉。
她为他做便当,给他洗衣服,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拖着行李敲开他的门说自己无家可归求他收留。他接过她的行李让她进来,给她煮了长寿面,安顿她睡下,然后自己跑到朋友家里去住。他说,小孟,我当你是妹妹。
那晚孟艺忻坐在杨洋的床上,披着杨洋的被子,一碗一碗的吃光了杨洋为她煮的面条。她整夜不肯睡去,深怕会少体会分毫的幸福感,她抱着他的枕头,从未敢想他们可以离得这么近。可是最后她还是失声痛哭——纵然能拥住他的一床棉被,他不爱她。
孟艺忻没有恨过杨洋,只是遗憾自己曾卑微到不知羞耻的去爱他,最后竟得不到一句回应。
决定离开那天,孟艺忻说,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吻?
杨洋摸了摸孟艺忻的头发,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孟艺忻没想到这一吻竟会如此寡淡,寡淡得不及那碗长寿面让她兴奋。
你会记得我吗?孟艺忻问。
会。他这么回答。
然而孟艺忻却始终未敢让他开口叫一叫她的名字。叫对叫错,她都会伤心。
“我以为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们再也没有遇见过。我都快忘了他的样子。”我面前的女人神色黯然,呷了一口酒,“你还记不记得你上一个男朋友的模样?”
我闭上眼去回忆,只觉得陈子曦的脸正在渐渐变得模糊,惊得赶快睁开眼睛。久未想起他,原来我还是舍不得忘了他。
女人看了我一眼,未加评论,只是笑笑,继续讲她的故事。
二十一岁那年,孟艺忻的生命里出现了第二个叫“杨洋”的男人,是位画家。在此之前,孟艺忻从未想过“杨洋”这个名字还会以另外一张面孔来到她的面前,五年里这两个字几乎要嵌进她的骨血里,让她以为这个名字是她最爱的那个人的专利。孟艺忻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杨洋”不过是一个大众名字,从未如她想得那样矜贵。
孟艺忻很快接受了画家杨洋的追求。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这位画家,但她确信她爱杨洋,这就够了。
画家杨洋待孟艺忻很好,他喜欢摩挲着孟艺忻柔软的长发轻声唤她“忻忻”,每每这时,孟艺忻便闭着眼睛躺在他的怀里纠正道,叫我小孟。
这样平静的日子只维持了短短半年,半年之后的某一天,孟艺忻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眉目生疏。
你不是左撇子吗?餐桌旁孟艺忻看着右手拿筷子的画家杨洋问。
这里那颗痣怎么不见了?孟艺忻站在正在画画的画家杨洋背后,手指抚摸着他耳后的一小片皮肤。
你不是说你讨厌粉色?孟艺忻看着画家杨洋刚画好的一幅粉色调作品问道。
当然这些都不是画家杨洋的特征与喜好。
不久之后画家一声不响的离开了,留给孟艺忻满屋她的画像。
“其实我是故意的。”女人勾了勾嘴角,目光不知看向了哪里,“有一天晚上我叫着‘杨洋’惊醒,他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那天他很高兴,因为他以为我梦到了他。可是只有我知道我梦里的那个人不是他,只不过他们恰好有着相同的名字。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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