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山镇是个小镇，这个镇上的人口不多，但都还算悠闲满足。这里的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爱说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哪户人家有点事不出一天就可以传遍整个镇子。无论是张三家的母猪生了几个崽，还是李四家的孩子今天被老师罚站了，大家都可以讨论得津津有味。于是，在这个镇上，也就基本上没有什么秘密了。
然而汤癫子，却是这个镇里最具神秘色彩的人了。汤癫子小名汤陀，大名没人知道，因为从没人叫过他的大名。汤癫子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癫子，他思维什么的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因为他好吃懒做，常常做偷鸡摸狗的事，被抓到很多次却仍旧死性不改，还装傻充愣，因此人们都叫他汤癫子。
汤癫子最神秘的地方当然不是他的偷鸡摸狗之术，锦山镇的人最搞不明白的，是汤癫子的那些女人们。
汤癫子一直都没讨老婆，不是他不想，而是没人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一个从不干正经事，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但是汤癫子没讨老婆，却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孩子。这事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十几年前，已经接近三十岁的汤癫子日日看着镇里其他同岁的甚至更小的男人们都已逐渐娶妻生子，而他自己连个肯正眼看他一眼的女人都没有，心里不知道涌动着一股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他要女人。他这么些年好歹也混出一点地位来了，如今却连个女人都没有，岂不让人笑话？于是，汤癫子开始留意起镇子里那些娇俏的、风骚的妇女们，女人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惹得汤癫子心痒难耐。可是，他碰不得她们，她们从不正眼看他，有的一看到他就躲得老远，甚至有些女人看到他的目光就拿起扫把作势要打他，吓得他避闪不及，从未讨过半分便宜。
就这样，汤癫子一有空就畏缩在镇上的某个角落，等着看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从他身边经过，并且渴望着哪个女人就这么看上了他，然而一直都没有。就在汤癫子日渐沮丧，并显得有点失魂落魄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正在痴痴地看着他，眼里嘴角满是痴笑。汤癫子为之精神一震，顿时像看到了希望一般，也扯动着嘴角回应着这个女人的笑。就这样，汤癫子把她带回了他的家，在山脚下的一个土砌的、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的家。
她还是痴痴地对汤癫子笑，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汤癫子的存在。汤癫子去外面接了点泉水，然后拿出自己一直舍不得用的那条半旧毛巾，浸湿了之后拿给女人，然而女人仍旧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笑，没有其他表情和动作。汤癫子开始试探地帮女人收拾，发下女人并不抗拒之后胆子越来越大，结果一切顺理成章，这个女人成了他的第一个女人。
第二天，汤癫子精神抖擞地来到镇上，一脸的春风得意样。一些大老爷们觉得好奇，于是纷纷调侃，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汤癫子风骚地一笑，只说了两个字：“女人”。然后，镇上的人都知道汤癫子有女人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汤癫子，有疑惑，有惊讶，有不屑，还有人想一探究竟。但是这些人的想法一出来，汤癫子立即打断说，你们想打我女人的主意，你们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大家都不愿为这个和汤癫子胡搅蛮缠下去，于是乎都讪讪地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汤癫子每天会到卖猪肉的那儿要些没人要的碎肉，然后到菜市场去捡些剩菜叶子，又或者在镇上捡些废品卖，日子总算开始过得像个人样。总之，汤癫子变得勤奋起来了，镇上的人这么说。可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一些好事者就发现汤癫子又开始在街上晃荡，不时地用那双贼似的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偶尔双眼放光，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人们渐渐明白，原来是他的女人不在了。至于怎么不在的，没人问，也没人在乎。
就这样，汤癫子又疯疯癫癫地过了几年，就在人们都快忘记他曾经有过一个女人的时候，汤癫子又带回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走起路来畏畏缩缩的，像是怕极了生人。“她是我们临镇XX村的人，没有父母家人，我看她那么可怜，就把她带来了……”汤癫子怕人问，抢先跟别人解释道。大家都意味深长地笑，笑得汤癫子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只得带着自己的女人匆匆逃回山脚底下的那个家。
自从有了这个女人，汤癫子开始频繁地往走附近的村镇，脸上的笑也越发满足，笑得人毛骨悚然。几个月之后，汤癫子又领了一个女人回来。这一次，他的表情是自豪的，似乎是在向全镇的男人女人们展示他的丰硕成果。只是，前一个被他带回来得女人早已不知道去向。人们都在暗地里猜测，那个女人哪里去了，过几个月汤癫子会不会又领个女人回来。结果大半年后，汤癫子再一次骄傲地从外面带了女人回来。这下，锦山镇开始沸腾了，汤癫子成了这个小镇上的名人，上到八旬老人，小到学前幼童，没人不知道汤癫子这个人的。从此，锦山镇的人又有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那就是汤癫子从没有间断过的女人们。
前几年，锦山镇一个外出打工的人回到家乡，说起在外面的见闻的时候，猛的说起在外面曾看到过一个女人，和汤癫子曾经的一个女人长得很像，只是那女人穿着比以前干净了些，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问才知道，她在七年前被前任丈夫打得脑震荡，一直疯疯癫癫的，后来迷迷糊糊地与家人走散了。直到五年前，挺着个大肚子回到了村子，把孩子生了下来。大家聚在一起算了算，这女人正好是五年前离开锦山镇的。这个说法一传出来，存于锦山镇人们心中十几年的疑问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汤癫子依旧是一个不学无术混吃混喝的角，他的生活中依旧不缺那么几个女人，也不缺几个孩子。可是汤癫子身边没有小孩，锦山镇也没有出现大批没人要的孤儿，那汤癫子的那些孩子哪儿去了呢？有人猜测那些孩子被他们痴癫的母亲给带离了锦山镇，带回了她们的家乡；也有人说他们可能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母亲给遗弃了，胎死腹中；还有人说他们或许都在某个地方的孤儿院里，被集中收留了……然而尽管猜测者越来越多，也有不少人偷偷把汤癫子拉倒无人处询问过，但汤癫子除了一脸得意和满足之外没有向人透露一个字。因此，汤癫子的女人和孩子们的去处，如今成了锦山镇最大的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