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碎鬼”

戏迷“碎鬼”

邛郲坂小说2026-04-09 06:18:41
说起对戏曲的痴迷来,河湾村的戏迷能装一箩筐,方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比起当下的球迷、影星迷、超女迷来,那是一点儿也不差。其中有一个铁杆戏迷,人称“碎鬼”(碎鬼者,即机灵、精明、狡猾之意也,略含贬义)。碎
说起对戏曲的痴迷来,河湾村的戏迷能装一箩筐,方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比起当下的球迷、影星迷、超女迷来,那是一点儿也不差。
其中有一个铁杆戏迷,人称“碎鬼”(碎鬼者,即机灵、精明、狡猾之意也,略含贬义)。碎鬼对戏曲究竟痴迷到何种程度,有事例为证。
六七十年代,三年大饥荒过后,紧接着就是文化“荒”,河湾村人民的文化娱乐生活中出现了“戏荒”,县剧团只排演八个样板戏,巡回到各乡镇演出,先锋镇算得上是西秦第一大镇,一年半载才轮上一次,演戏的日子那真是比乡下过年还热闹,演出一般在农闲时节进行:玉米在田里悄悄拔节,公鸡在墙头悠闲地打鸣,猪羊在圈里呼噜,小狗撕扯着小娃裤腿玩耍,女人哧溜哧溜地拉鞋底,男人们在树阴下掐方、谝闲传……而演出要数晚场最为火爆:你看那马路边、小路上,人群就堆堆、扎伙伙,扶老携幼的汉子,扭着腰肢的小媳妇、打打闹闹的小年轻,嘻嘻哈哈的中小学生,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山梁上、沟坎里,火把、灯笼、手电,一闪一闪,明灭闪烁,像无数条光亮汇成的河流,伴随着人欢马叫、狗吠娃哭的混合交响,流向了镇里。
初秋的傍晚,月亮挑上了柳梢头。一个人影在陡峭的山坡上一路小跑。碎鬼知道今晚镇上有戏,他提前给牛割了草,又早早喂了牛,吃了晚饭(碎鬼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主),然后扯开被子美美睡他一觉,准备养足精神,晚上好看戏。没成想,白天太累,这一觉下去,醒来时,天色已经岔黑,他急忙爬起来,风风火火往镇上赶,碎鬼住在河湾村六队,那是金陵河环绕的一座大山,大概山上经常打雷闪电的缘故,取名雷神山,下山必经一道险要山脊,那可是“自古华山一条路”,两边是悬崖峭壁,中间倾斜成70度的斜面,斜面上布满曲曲弯弯的羊肠小路,形同盘龙,当地人取名长虫鼻梁,言其险峻。
碎鬼心急火燎,凭着多年在山路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只管低头奔跑,突然脚底一滑,只见他像刹闸失灵的汽车,停不住脚步,直向崖下冲去,一头栽到在一汪溪水里,当即昏迷过去……等他醒来,冰冷的溪水浸泡得全身滴水,山风一吹,冻得他浑身哆嗦,上下牙齿直打架,他仰头朝山上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多亏快到了山脚下,才摔下了山坡,要再高一点,这一百多斤的口粮,就永远交待了。一看月亮偏西,碎鬼顾不得细想,爬起来一瘸一拐又向镇上奔去……
碎鬼赶到镇上,夜戏已经散场,男女老少满脸洋溢着兴奋喜悦,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戏上的精彩场面,碎鬼隐在路旁的灯影下,唯恐别人看到她的狼狈相,等人走散了,才一个人无精打采、焉沓焉沓地回了家。
碎鬼对八个样板戏,百看不厌,每出戏,少说都看了十遍八遍,但他仍然兴味不减,只要有戏,他是场场必到,一场不落,村里老少私下里都说他是戏油子、二流子,不像个正经的庄稼人,也有年轻人开他玩笑说,碎鬼是被小常宝勾走了魂,被铁梅迷住了眼,被阿庆嫂弄昏了头,成了个大花痴,但这样的玩笑只能私下里说说,谁也不敢摆在桌面上。
农闲时节,或过什么会,镇上白天也演戏。嗨呀!你看那人呀,一街两巷,像洪水一样涌向剧院,摩肩接踵、拥拥挤挤,只能看见头和脸,脸都朝着剧院大门,像种了一地密密匝匝的向日葵。所谓剧院,不过是镇上平时开批斗大会,开公判、共审大会,开表彰庆功大会的一个大礼堂,两边耸立着12个一围粗的赤红大柱子,支撑着屋顶12个巨大的人字梁,礼堂里没有座位,浮尘有足足的一寸,扔满了瓜子皮、花生壳。糖纸、水果皮和碎纸、柴草;蚂蚱椅子、长条凳、小方凳,小圆凳、木墩。碎砖。瓦块。石头,横竖一堆堆,一行行,虽不规则,但大体朝着戏台方向,就像现在剧院里的一排排座椅。这个平时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黑五类,表演大于九十度长久鞠躬、低头认罪、倒剪双手五花大绑,坐土飞机的舞台,这个曾经站满胸戴大红花先进分子、积极分子的舞台,这个平素铺着红色桌布,摆放着扎裹红绸的扩音器,坐满林林总总大小领导的舞台,今天上演的是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
戏还没有开场,舞台底下已经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大人伸长脖子,小伙子点起脚尖,妇女儿童,站在砖块上、石头上、木墩上,凳子上、椅背上,小孩子骑在父亲脖子上,站在大人肩膀上,许多老人都坐在前排,那是儿子孙子,一大早刚开大门就抢占的有利地形,早早摆放好了凳子,一直坚守到现在的胜利成果。礼堂两边和后墙的窗户上坐满了人,窗台上、没有玻璃的窗棂上坐满了小孩,伸长的小腿和身体悬在空里,就像结满了一窗户大窝瓜,也有踩了脚的骂娘声,孩子找不到大人的哭喊声,呼儿唤女声,嗡嗡的嘈杂声,就像捅了百八十个马蜂窝。
这次,碎鬼吸取上次的教训,起了个大早,在镇上买了个大麻花,一边咬着,跟在管理员的屁股后面转悠,等管理员刚开了个门缝,他就一头扎了进去,占了个舞台口的好位置,一边嚼着麻花,洋洋得意地等着开场锣鼓敲响,剧场喧闹嘈杂,他扭头环顾周围,都是河湾村、红桑园,张家什字、陈家嘴、安台、焦峪沟、洪水沟、翟家坡的一些铁杆戏迷,他扭头向后看,尽是人脸和脑壳,就像垒起来的西瓜堆,长满了密密扎扎的眼睛,充满了渴望和期待。
随着一面面红旗飘出后台,剿匪小分队凌空翻着跟头上场了,开场锣鼓敲得震天响,台口下的戏迷,熟人见面,分外眼红,都铆着劲,暗暗地比试着,看谁对剧情熟悉,下来该那个演员出场了,演员的台词,他们一个个都背得滚瓜烂熟,都可以和着演员脱口说了出来,简直可以做业余配音演员……当剧情演到百鸡宴捣毁匪巢,杨子荣抓住企图从暗道逃走的座山雕,飞舞起日本指挥刀,左右开弓,上下挥砍时,台口下戏迷的较劲,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碎鬼和河湾村的戏迷坚持说砍了十刀,红桑园、张家什字的戏迷,非说砍了十一刀,于是他们打赌,随着杨子荣的刀上下翻飞,他们大声数了起来,“一、二、三……十、十一”,本来戏中,杨子荣砍座山雕,只是十刀,头上一下,腿上一下,便于演员腾挪躲闪,由于戏迷的误导,加之后面的观众,因为铁杆戏迷们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起哄叫骂,杨子荣一分神,随着戏迷“十一”的喊声,砍了出去,那扮演座山雕的演员,一边躲闪跳跃,一边心里数着数,数到十,他直起腰,等着“啪”的一声枪响,被杨子荣击毙,身子向后倒就可以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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