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七年,在人生旅途中
今夜,伏案写作时,一支被我夹在指缝中的烟,撩起的青雾突然起了一团光,让我看到了父亲的脸庞,我想平静下来,悲伤就潜伏到心底,随即暗流汹涌;人在重庆,心却俳徊在童年的村口,我双眼模糊,找不到方向……父亲离
今夜,伏案写作时,一支被我夹在指缝中的烟,撩起的青雾突然起了一团光,让我看到了父亲的脸庞,我想平静下来,悲伤就潜伏到心底,随即暗流汹涌;人在重庆,心却俳徊在童年的村口,我双眼模糊,找不到方向……父亲离开这个世界整整十七年了,很多时候我都在刻意逃避关于父亲这个字眼,以显示我外在的坚强,刻意的掩饰反而衬托出内心的虚弱,父亲在我的心中恐怕永远都是一口黑洞的了,它深不见底,使我余下的生命无法丈量。
我母亲死得早,父亲对我就显得更加重要;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是父亲一次又一次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有一年冬天,我生了一场怪病,浑身上下结满了莫名其妙的痂片,动弹不得,身体轻微移动,丝丝血迹就会渗出来,父亲心疼,昼夜守候在我床边,他心焦若火,听人说毒蛇之胆可治这种病,父亲就冒险进山,他斩获了一条大毒蛇,取出蛇胆,再用它混合着猪胆涂擦到我身上,三天不到,我的病果然根除。
又一年夏天,我昏昏沉沉的,几天下来,水米不进,父亲和伯父就背着我去乡上的卫生院,途中伯父发现我面色苍白、四肢发凉,伯父以为处于休克状态的我已经死去,就劝父亲背我回家掩埋,父亲使劲地摇着我,见再也没有生还的气息,他无言饮泣。大伙准备好锄头、撮箕等器具的时候,父亲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就这样死去,他摘了一枚树叶放到我掌心,这时候大家惊奇地发现,我的手竟轻轻地摇晃那枚绿色的树叶,我又一次死里逃生……
稍长,我实在顽皮不化,有一次上山放牛,遇上人见人怕的胡蜂巢,大家躲闪还来不及的时候,我自认为勇敢,用木棍去捅它,引起蜂群追袭蛰刺,直至昏迷倒地,父亲这个坚强的农人又一次哭着进山背着几近死去的我回来。
先前,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可惜他们都还没有成年就死去了,父亲怕这种猝然的变故又一次降临到我的头上,所以总是担心。
七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写过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我承认我是自私的,我写那篇文章并不是为了纪念死去的父爱,而是为了放下心中对他的思念而产生的压抑情绪,我达到了目的,父亲随着那一篇文章,渐行渐远,我获得了轻装前进的日子。
父亲死于1993年7月3日的下午。我记得那天的阳光特别灿烂,田里的禾苗也开始泛绿,傍晚我走到他的身边,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变冷,我用手触到他肌肤,觉得那是冰的味道,这时候我看到风开始狠狠地刮起地上的琐屑,一缕阳光慢慢地飘忽,复照在我的手臂,最后停驻在父亲的脑门,尔后倏然地跳开,然后就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透过雨帘,我看到一匹白马飞奔而来,那是父亲的祭品。
父亲被装进棺木,然后置在神龛下,我看了父亲最后一眼,他的脸已经开始模糊;棺盖合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时,我看到一支蜡烛的火焰闪了几下腰,然后也跟着发出轻微的响动,极像棺盖发出的响声,我想,这两声响动,是否预示着某种暗示或者指引着我的某种取向?我当时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燃着的香炷也变换了先前直冲而上的轨迹,青烟撩起,卷起一团朦胧的烟球,然后不断地翻滚,风就吹来,很久,那烟球才侵入朦胧的雨雾中……
父亲的祭品,那匹白马,它不断的嘶鸣,悲凉就从雨中飘来,还隔着雾。
这一次,我知道父亲再也无法回来了,他睡在在棺木中,被埋在了泥土的最深处,从此我和他阴阳相隔,永世无缘。
从小学直到初中毕业,学校要求填表格,家长的那一栏我永远都工工整整地写上:潘家大;这三个字是我父亲的标签。那时的我就是不想让同学或老师知道我人生的缺陷;如今想来,我虚荣的表象下那颗瘦弱的灵魂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十七年,在人生旅途中,已经是不短的一段了,没有父亲的缺憾随着岁月的辗转,在我的身上开始演化,最终已经形成习惯。
父亲离去给我带来的凄凉已经渐渐麻木,原以为缺憾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谁知道今夜思念又一次泛滥开来,才知晓,在我的心中从没有忘记过他的哺育。
2010年10月10日凌晨四点五十六分,于重庆北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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