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四年的第四场雪

二00四年的第四场雪

牵合附会散文2025-07-20 09:02:47
当太阳直射点不折不扣地转移到南回归线时,洛阳的大雪也正下得纷纷扬扬。屈指算来,这已是今冬的第四场雪了。和这场雪比起来,前三场就简直太不像话,完全没有屈子笔下“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其承宇”的气魄,只是
当太阳直射点不折不扣地转移到南回归线时,洛阳的大雪也正下得纷纷扬扬。屈指算来,这已是今冬的第四场雪了。
和这场雪比起来,前三场就简直太不像话,完全没有屈子笔下“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其承宇”的气魄,只是胡乱地在楼顶和树枝上涂上一抹淡淡的白痕,聊以充数。不过这次就大不相同了。
在灰色的天宇下,在凌厉的北风中,飞舞着的,是冬日的精灵,是漫天的空灵,是又一个经典的洛城之冬。儿时在江南,是做梦都梦不到这么大的雪的。
今天是冬至,是北半球一年中白昼最短的一天,是最适宜睡大头觉的一天。我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六点,再熬两个钟头,夜班就算完了,就可以撒腿走人了。
不过再仔细想想,这个夜班上得也真够窝囊的。一夜四个病号同时告急,我和带教的宋老师两个风风火火忙活了一夜,结果该走的还是走了。剩下的便是运遗体,可人手又不够。家属虽然哭得死去活来的,可就是不敢进太平间。于是老宋就对他们说,太平间里最太平,口罩帽子一戴,怕什么呀?可死者膀大腰圆的儿子一听到“太平间”这三个字就吓得直哆嗦。
最后这种谁都不愿意干的事情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不过老先生实在是太胖了,我一个人运不走呀。幸亏洛阳卫校的一个小护士自告奋勇,愿助在下一臂之力。于是我俩找了一辆平板车,一个前面拉,一个后面推,在簌簌的落雪声中,将老先生送了过去。
在路上我就想,原来生与死的界限竟划得这么分明,这位曾在官场中四面威风八面玲珑的知名人物,竟这样在家人的嚎哭声中孤零零地走完了一生,官场争逐,权钱利欲,顷刻间灰飞烟灭,最后竟是这惨白的落雪,伴他走向了永久的归宿。平时对他唯唯诺诺的老部下们,现在都哪里去了?
在太平间里搬遗体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电灯突然坏了,整个屋子顿时一片漆黑。管太平间的老头子开始骂骂咧咧地唠叨起来,古今中外最不堪入耳的脏话,全让他骂完了。洛阳卫校的小护士吓得瑟瑟发抖,抓住我的胳膊说,师兄你快看呀,尸体都在抖动,会不会站起来呀。我说那是风刮的,怎么,怕了?她说我才不不怕呢!我说不怕干吗发抖呀,她说发抖也不怕!于是我纵声大笑,这一笑不打紧,把刚才骂骂咧咧的老头子给惊住了。他说你这小伙子恁胆大,当军医好样的!
电灯不久就修好了,于是我们又推着车子往回走。半路上又看见急诊车飞驰而来,而且是直奔太平间,那意思是说人在车上就已经不行了,直接上太平间了事。
回到科室里,老宋又收了一个病号,是个二十五岁的男子,下夜班回家时自己的“野狼”摩托跟人家的“猎豹”摩托撞上了,极重度脑震荡、重症硬膜下出血加急性血、气胸,救治的可能性估计不会太大。他老婆刚才还哭得泪人似的,知道病情后反倒好多了。问病史时还庆幸道,唉,幸亏一年前把孩子“做”掉了!
我同情地苦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窗外,二00四年的第四场雪正纷纷扬扬地下着,自然界一片银装素裹、冰清玉洁的景象。
下班后,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光溜溜的路上,圣洁的霰雪依旧簌簌地飘落着,平推车的车印、急诊车的呼啸和出事者留下的淡淡的血痕,不久就被大雪掩盖了。
生命原来如此之轻!

写于2005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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