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芊芊
芊芊是一只小野猫，也是我爱的女子。
眼波妩媚，抽一种叫做寂寞的烟，写华丽的句子。
这是个绝望的夏天，该美的都不美，除了我的芊芊。
你可以在沿河路见到我，却不会注意到我，我也可以在这里见到我的芊芊。
先生，欢迎入住——那服务台的女孩总用不熟的本地话说。
找人的，201。
门是虚掩的。
她从面河的窗可以看到我走过来，在日落黄昏的时候。同一个方向。
她总是从门后旋转出来，裙摆如盛开的花。
先生，欢迎入住。
接着咯咯地笑，学得像不像？
唇间有烟草的味道。
喝酒不？我妹妹带过来的。
你还有个妹妹？没听你提过。
她眯着眼看着我笑，说，我从小就假想有个妹妹，我叫她拾拾。管她叫什么。
她耸耸肩，举起玫瑰色的琥珀，总之酒在这里，要不？
我摇摇头，你知道的，我晚上的工作，调琴师，总得保持清醒。
怕醉了？我想我早就沉醉了，遇到她起的那一刻。
我不知道她的来历，她的一切，除了她给我一个名字。
于我，她亦一无所知。
我们只是上帝失宠的孩子，流落人间偎依取暖。
她喜欢放了音乐，赤足在房间里跳舞。
我每天都得吃药，否则头痛的厉害，然后记忆混乱。
水温刚好，和血液一样暖和，像蛇般游进胃里。
我说，芊芊，我们跳舞吧。
于是我们拥着，慢慢地旋转，这让我想起夜江上流放的莲花灯。
公司有舞会不？
我说没，老板经常换女秘书但我们从来没舞会。
她又咯咯地笑起来，说，这就是下属的命。
至少，我们现在很自由。
晚上八点零五分。
我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
我和芊芊说，我上班了。
她依然是盯着我，每次足足一分钟。然后她脸上出现了疲惫的神态。
我可以写一晚上的东西，可以看对岸的房子。
还加一句。别指望我等你回来。

2拾拾
我心里想着一个地址，想着就到了。
这里是工作的场所，如果弹着琴的人觉得有个调出现了差错，然后我替他解决烦恼。
我喜欢嚼香口胶，书上说可以美白牙齿。
其实谁又在乎牙齿呢，做事情总得有点理由。
更喜欢把它吐出来拈在别人房门的猫眼上。
这让里面的人觉得紧张。
谁？
快递的，见鬼的楼道灯。
我估计没什么快递要收。里面的人怀疑着。
或许是你某个远方的朋友。或老情人，人总是突然想起些什么，然后我们的活总是干不完。
哦。他的门刚开一条逢，我便见他的眼睛，那和我皮包里的照片的是同一个人。
我一用力便把门撞开了，身子闪了进去，双手在他脖子上环一下。
他的头便掉了下来。
可怜的家伙下面只套了个裤衩。表情还来不及转换下。
我的银线如果够快，还有十秒血才会喷出来。
在这十秒钟内，我得转身离开，沾上血是不吉利的。
但这时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听见水声，有人在用淋浴。
沙发上有散落的衣服，红红黄黄的。
她还在享受淋浴。我想她最好别在这时候出来。
她最好别目击凶手。
我还想活下去，也讨厌别人不让我活下去。
我心里乱乱的，这水声，就在我离开合上门的一刹那，里面那断了的脖子喷涌出血来。
室内像下了一场雨。
我把那猫眼粘着的东西拿下来。
它软塌塌的，像某种虫子。
谁会把这种恶心的东西放进口里。
走下第二个楼梯转折口时听到有女子惊叫的声音。
她从后面跑出来，还把我撞了一下。
她头也不回地说，对不起。
我随意哼哼地回应，不知道她听到没有，我倒是对她身上的味道感兴趣。
她没有报警。
只是丢下那具新鲜尸体，跑了。
因为我慢吞吞地走着，没看到警车呼啸而至。
那是工作的程序性场景。
今天没有出现。而我，也记住一个女子的味道。
回到公司，在过道的佛像前照例上一支香祈平安。
阿义眨着眼睛说，这个人逼良为娼，该杀。
一个月后，眨着眼睛的阿义出事了。
有人说他被人指认出来被抓走了。
老板咬着牙对我们说，干活时候绝对不能有目击者，总有人要死的，我希望那不是你。
阿义的消息很快也在媒体上面出现了。
于是我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3阿义
出门前心里有点不踏实，他检查了所有东西。都在。
再看那张照片，确定是那个人，没错。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他脑子里出现了一双忧郁的眼睛。
他睡的不太好，有些怪想法也不奇怪。
他在想那是谁的眼睛。
一个小时之后，他知道了。
她发抖着蜷缩在角落。床上，一个断了头的人开成艳丽的玫瑰。
她是兰色的眼睛。一只受伤的小猫，她应该享受自己的青春而不是惊恐。
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么？
我不会伤害你的，好么？
他心里想，他爱上她了。或许，他们在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他猜中了一半，在警署，隔着一面玻璃。
他知道指证她的人，肯定只有她。
芊芊饶有兴致地听。我讲的故事她会记在心里，然后写成文字。
这会不会算恩将仇报？
不相识的人在一起总是不得善终的。她的脸凑过来，奇异地笑。说，就像我和你。
她在甘蔗地里种植异域的罂粟
她的红唇含着蜜蜂离巢时快乐的谜语
你爱我，但我不爱你，所以你会死去。
你死了，没人爱我，我便也枯萎了。
芊芊问我，你怕了没？
我爱的人，就在河对岸公寓的窗户上，安静地点一支烟，某天你见了他，一定要告诉他。
芊芊窗台上摆一个小小的望远镜，她长时间躲在一个空间里去爱一个人。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唯一爱我的人，所以我有权要求你为我做事情。
她笑得很妩媚，没有人可以拒绝她任何要求。
她的住处就在河沿的旅馆，她长时间躲在一个空间里等一个人爱她。
公司告诉我，不可以太亲近一个人。
如果阿义活过来，他也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