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筱
星期五下午,2点35分,任筠见到了传说中的老筱。老筱冲进县国土资源执法大队办公室,喷了任筠一脸口水:“我要找执法队杨队长!”任筠站起身来,打量了一眼,这老筱60余岁,身高约1。55米,嘴有点歪,一只眼
星期五下午,2点35分,任筠见到了传说中的老筱。老筱冲进县国土资源执法大队办公室,喷了任筠一脸口水:“我要找执法队杨队长!”
任筠站起身来,打量了一眼,这老筱60余岁,身高约1。55米,嘴有点歪,一只眼大一只眼小。
一边倒茶,任筠一边回话:“队长下乡去了。请坐!请喝茶!”
“我这有县领导的批示!周某建房,影响我家通行、采光!”老者拿出一沓材料,让任筠看。
材料上,有县政府办某副主任的批示:请国土局、规划局调查,酌情处理!
“通行、采光一类的纠纷,得找规划局,与国土局关系不大。咱国土资源执法大队主要查处土地、矿产资源违法案件,不受理信访纠纷。我带你上局信访办公室,找人问问,你看行吗?”
“我刚去过!没人!听说出去办案子去了,所以我才来这里找执法队杨队长!”
“队长下乡办案去了。下午可能赶不回来。你看是不是把材料留一份,放在我这里。下星期一上午8点,刚上班的时候来找队长,一定能找到。你现在是不是先上规划局去看看?”
但老筱仍然呆在执法队办公室,海阔天空地瞎聊,不时喷任筠一脸口水。老筱说自己是一名退休教师。他教过的学生,其中一位,现在已经是省政府办公厅的副厅长了。
老筱递过来一沓诗稿,说:“这是我写的诗,你看写得如何?”
任筠接过来翻了翻,诗稿大约有二、三百行,大意是歌颂党、歌颂社会主义、歌颂全国人大为民办实事。只是诗稿中错了几个字,譬如将家宝总理的名字写成了“佳保”。
“老筱,这诗太长了,我就不细看了吧?我眼睛有点痛!但我看出来了,你对党、对祖国、对人民充满了爱,却又对生活有些迷茫,对社会转型期的变化不知所措。”然后任筠将诗稿还给了他。
老筱有些不高兴。他接过诗稿,打开,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大声朗读。
老筱的口水,又喷了任筠一脸。好不容易等老筱念完了,任筠才松了口气。
“那年,县局某单位修建办公楼,没留下水道。粪水淹进了我家的大门,长达十几年。为此,我层层上访,最后全国人大派人来调查,责令某单位重新修建了下水道。我这首诗,就是写的这个事情!”
“哦,那这首诗,你写了多长时间?”
“我写了两个月!写出来之后,投了州报、省报、人民日报。州报、省报未发表,但人民日报给发表了!”
“听县作协的人说过,说去年县里有人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首诗,原来就是你啊!那得了多少稿费呢?”任筠问。
“得了二百多元钱。”老筱说。
“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作品,听说县宣传部有奖,一篇奖五百元钱。去宣传部问过没有?”
“没问过。什么时候去打听一下。”
“除了这一首诗,你还发表过别的作品吗?”
“没有。”
看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这首诗,是老筱的处女作,也是他在纸质上唯一发表过的作品。
“你再看看我这个,”老筱又递过来一沓厚厚的稿纸,“这是我与邻居打官司,写的起诉状!”
“有多少字?”
“七、八千字!”
“写了多长时间?”
“两个多月。”
拿着厚厚一沓起诉状,任筠有些怵,说:“这么长,我还是别看了吧?这涉及你们两家打官司的机密,我看了不大好吧?”
“没事,已经开过庭了。我问过法官,法官都说我写得好!”
拿着起诉状翻了翻,任筠说:“从文字优美、从说理的角度看,我认为你写得不错,你从十个方面写邻居的过错,气势上较雄厚;但从写起诉状的角度看,我认为写得不是很成功,太长了,重点不突出;说理的成分较多,法律法规方面的知识你比较匮乏!”
老筱把起诉状拿过去,又开始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朗读起来,不时喷任筠一脸口水。这真要人的命!
好不容易等老筱读完了。任筠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年轻人,以前上访的时候,从巴东上船,到武汉。每看见一景,我就写一首诗,船上的人都夸我写得好!”
“厉害啊,”任筠说,“散文、小说、杂文,我都喜欢写,就是不会写诗呢!”
“以前上访的时候,心情不好,曾经给某几任县委书记、县长写过诗呢!”老筱说。
“还有这事啊?”任筠有些好奇。
“我给你念念吧?”未等任筠回话,老筱又开始念诗。
老筱的这些诗,多半是道听途说,没有事实依据的,而且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诗,更接近于民间的顺口溜。任筠好几次想阻止他,但都被老筱的口水给喷了回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允许县长、县委书记搞腐败,还不允许平民百姓讽刺一下么?
讽刺某任书记贪污、建私人别墅,老筱是这样写的:“他用贪污的脏款,修屋修到龙凤城的芭茅井;他站在高高的楼顶上,戴着筛子般大的望远镜,望着龙凤城,他说凤城的人民太拐(刁)了,告他的状,使他失去权力太早了,手里贪的钱太少了,他日妈倒娘的咒骂龙凤人!”
讽刺某任书记玩三陪小姐,老筱是这样写的:“工人农民怕天黑,想抓紧时间搞建设,可县委书记某某某,他巴不得(希望)太阳落土快点黑,他头发梳得光丽丽(光亮),皮鞋擦得亮晶晶,戴着墨眼镜,坐着巴地梭的车子(指小车),直杀夜沙凤(夜总会名)。”
讽刺某任书记出国考察,老筱是这样写的:“县委书记某某某,他也不是个好人;修龙凤宾馆时,雇用他的家乡人,从中贪污数百万;去美国考察,玩俄罗斯妇人;搞跨了经济……”
讽剌某任县长,老筱是这样写的:“龙凤有个某某某,他也不是个好人;他丈母娘死在龙洞坪,龙凤的哈巴狗多得很,开去轿车一千八百辆;他兴修银磨坊(项目)时,和那个香港女老板温存,玩脱地皮费一千八百万……”
好不容易等老筱住了嘴,下班的时间也到了。
星期一,县规划局、县国土局分别派出调查组,调查老筱与邻居的纠纷。县国土局给县人民政府作了汇报:通行、采光方面的纠纷,建议由规划局调查处理。
老筱与邻居家的纠纷,规划局究竟是怎样处理的?规划局下了处理决定之后,双方当事人是不是又上法院打官司去了?
这些,任筠不知道。
但每次在街上碰见,老筱都会走过来与任筠握手。
2007年8月21日22点22分,第一稿于来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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