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叶飘香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头响起：回家去！回家去！回到那个叫作家乡的地方去，回到那个叫做家的老房子里去，回到那个疼你一生的老人身边去……
于是，一天之内奔波150公里，在微雨的氛围里，我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听到，满地都有雨滴叮咚的音符……
母亲早就在家等着了。年前动过右肾切除手术后，她的步履明显慢了很多，但还算走得稳。我大声笑着招呼她，眼睛却在偷偷观察她的容颜，而手里接过了她早已剥开的粽子。
红红的豆子嵌在糯米里，糯米包在芳香的叶子里。这饱满的粽子不正像极了母亲对儿女的爱？当我们无视于那薄薄的一张竹叶时，是看不到那叶子下面的甜美的糯米和红豆、花生、红枣和肉末的。只有于剥去竹叶之后看到了那芳香的糯米做成的粽子，闻到了竹叶和稻米那清新自然的味道，你才知道，爱，原来就在这样朴素的表象下。
母亲说：“本来你就不要回来了。工作那么忙，还赶来赶去的……”
我听出了她的埋怨下的欣喜。我更知道，她是盼着我回来的。前几天，当我带着些人回老家的小学开展一个“大手牵小手，同心迎奥运”活动时，她刚好在妹妹妹夫的陪伴下去市里的医院复检身体。我们相隔的距离不过75公里，可是忙于创造生活的我和母亲实际上确实相处相见的时间不多。一向疼爱子女的母亲，又怎么不想看见我归家时的身影呢？
母亲期盼我能多吃几个粽子，但是我开始吃她煮的蛋了。母亲从来都说自己的厨艺不好，煮了几十年的饭菜，却总是煮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爱吃她煮的东西。直到现在，我每每在饭店酒楼吃饭时，都会要求厨师为我炒一份米粉。然而每次却都令我失望——他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母亲做的那种味道。母亲在厨房蒸腾起的汽雾里，挥舞着铲子，那一条条洁白细小的米粉，在热锅里翻炒了几番之后，有一些颜色变作了金黄，还有的依然是洁白的，但它们又跟牛肉丝和葱末亲密得裹在一起，诱惑着我大快朵颐……
哪怕母亲的厨艺再差，那又怎么样呢？因为母亲在，所以，日见冷落的老家总在呼唤着我。这里，有我童年的回忆，有我的温暖，有我的慰藉，有我刻骨铭心的明月夜、艳阳天和回荡在乡村田野上的笑声……
在姐姐家吃过了端午节的节饭，我准备回城关。母亲再三要我带上些红蛋、粽子和土豆。拗不过她的心思，我答应了。一起回老房子的路上，母亲叮嘱我，放假的时候把女儿带回来住几天。我笑着告诉她：“可馨最喜欢回来了，上回她还说要回家住22天呢。”
母亲惊喜地问：“真的吗？”
我说：“是真的。不过你还不知道她？她就是想回来钓青蛙，在葡萄园里乱跑。”
母亲抿抿嘴，小声地笑了——她肯定想起了几次可馨回家在葡萄园钓青蛙的情景。
“没关系，她想钓青蛙就去钓好了。”她宽容地说。
她把买来的土豆挑大的放进袋子里，然后再把粽子和红蛋用塑料袋装好，再放在土豆的上层。她的动作是那么的熟悉……2001年5月6日去世的父亲，你不也曾无数次重复这样的动作，为你的儿子装满芋头、土豆、年糕还有那满满一袋的爱怜？
望着忙碌的母亲，我的眼窝开始湿润发热……
后来，我拎着袋子，坐上了回城的车。回头望，母亲在门口也正向我的方向张望。
我知道，节日最好的礼物就是回家去。我知道，母亲所深深期盼的不是别的，而是儿女们熟悉的身影！
母亲，我会时时回来看你的。
这样的礼物，于我很轻，却于你很重……
2008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