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叔叔
十三岁那年,日子简单、悠闲。因为一株高草的庇护,我选择在A市停留,静静等这个暴躁的夏天经过。几乎没有人和我说话。太阳东升西落,城市看似喧嚣实则无比沉默地在我面前来回穿梭。我习惯性地不愿打量它黯淡的毫无
十三岁那年,日子简单、悠闲。因为一株高草的庇护,我选择在A市停留,静静等这个暴躁的夏天经过。几乎没有人和我说话。太阳东升西落,城市看似喧嚣实则无比沉默地在我面前来回穿梭。我习惯性地不愿打量它黯淡的毫无生趣的容颜,却陶醉于低着脑袋无比专注对望我那淡绿色的钱盒。有时我会给自己唱歌。当对面的世界陷入一小阵骤然难得的寂静,我常捂住一只耳朵给自己唱歌。这种感觉美妙得很,就象……一阵凶猛的潮涨与退落过后,偌大的沙滩只剩我一个人光着脚丫在拣贝壳。
突然有一天,他们来了。象神赐的礼物。
“呃,可以为你拍张照吗?”
我把腿重新伸进高草的树荫里,略微松弛了一下把淡绿色钱盒抱得生痛的胳臂。然后挪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盯着这两个人看。
他们来多久了?一直在看我睡觉吗?他刚才说什么?真漂亮啊,他们真漂亮。
“呵,吓着了吧。叔叔是在问,他可不可以把你拍进照片里?”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优雅亲切的笑。盛夏的阳光把她的双颊晒成绯红,这让她看起来象朵荷花。蹲在她旁边的男人仰了仰脑袋,以至于我能对望到白色太阳帽下柔和澄净的眼睛。他在认真摆弄手里的相机,不时冲我看一眼淡淡地牵动嘴角以示友好。
我什么也没说,把脑袋抬得老高,去看头顶那株高草。刚见它时,它还十分年青。大把大把的枝叶从牢固城墙外的一个细小缝隙中探进来,象个对城市生活充满好奇的小孩自顾自地领悟和满足它强烈的好奇心,——有种张牙舞爪的美。但现在,我发现它有点老了,变得稀疏和颓败。就象有时候,我得死命地蜷缩,才能缩进它狭促的影子里。
夏天快要过去了。那么快。
“我可以把它拍下来,和你一起。”他的声音就象他的眼神那么有礼貌,没有任何的霸道和粗野,好象生怕惊扰到我这个乞丐孩子。但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拍这样一个小小的肮脏的小孩。
“叔叔是个画家,也热爱摄影。因为一种画面感吧!孩子,你看起来有点特别。”女人颇有耐心地解说完后冲男人莞尔一笑。他们是默契的。我注意到,男人摆弄完相机后一直盯着我那擦得锃亮的淡绿色钱盒,反复地看。
他在看什么?
我点头同意了。我很怕我头顶上亲爱的伙伴会突然死掉。
第二天,我知道了他们来自哪儿。叔叔和阿姨决定领养我。我独自站在城墙前跟我心爱的高草道别。我说:因为从没见过如此鲜艳的他们,所以想要追随。
就在梦真实发生的那个晚上,我在小便时看到了内裤上粘稠的血液,是月经。阿姨搂着因为极度惊恐而不停啜泣的小女孩入睡。这种庇护,不是那株高草可以带给我的。
随之而来的新奇丰富的生活就象一大盆甜美可口的食物摆放在一个饥饿许久的孩子面前。阿姨是个刚出道的小明星,她简直就是美与高雅的化身。她的一举一动都叫那个十三岁刚刚长大的小女孩着迷,她被她吸引。工作闲暇时,阿姨教我认字、唱歌和弹钢琴。并且我也被批准站在书桌后静静看叔叔作画。有时他会停下来燃一根烟,不厌其烦地教我如何描绘线条及调配色彩。和谐惬意的日子里,我渐渐忘了去擦我的淡绿色钱盒。
十四岁,叔叔和阿姨教完我全部的小学课程后,我象个正常的孩子开始了我的初中生活。没有人知道我过去的十三年,甚至某天我无比惊讶地发觉:忽然怎么看也看不清那些四处漂泊无所事事的童年了。当叔叔和阿姨友好地朝我招手,我象跨越了一条汹涌湍急的河流。它是那么宽,流逝得那么急,对岸的风景,忽然就迷离了。
我再也记不清高草下的孩子有过怎样的心情。她每日每日地对望淡绿色钱盒折射出的自己的影子究竟是一种等待还是麻木也已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现在我很快乐。太阳正烘烤每一个潮湿阴暗的角落,记忆的领域刮起一场浓得化不开的大雾。
初二结束的暑假,南南出生。这漂亮的小公主的降临却如一颗骤落湖面的石块,把波浪溅得老高。我开始听见叔叔和阿姨的争吵,并不大声但十足锋利,一字一句都在竭尽所能地割伤对方。南南的出生是个意外,让阿姨刚成雏形的事业跌落为零。
我以为这只是暂时的。他们相互隶属对方,象一对缺刻相合的玉配,谁少了谁都是残缺的不可弥合的。但突然有一天,阿姨把我喊进她的房间,却是道别。那会我正端坐在阿姨的钢琴边,一首曲子只弹到一半。她漂亮的眼睛微微肿起,一向绯红如荷花的脸颊出奇苍白。
透明的茶几上躺着一本离婚证,这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再去看阿姨,怎么也看不清。
我说了很多话,事后却一句也想不起来。我只知道她温柔平静地搂着十六岁的我,象搂三年前刚刚长大的十三岁小女孩。三年了,我热爱并依赖这个年青漂亮的女人,她的优雅善良和绚丽夺目一寸一寸地感化着当年那个肮脏懵懂的小孩。我是那么喜欢她,我是那么喜欢她。
“爱是烟花,只能照亮一段路……”
长长的拥抱后她毅然抱走了不足半岁的南南。我拦不住一个绝望的女人,也太卑微,留不住我亲爱的阿姨。我发疯似地找叔叔,他不在。
那晚,我一个人守着他们的空房子等待他或者她的归来。在时钟严谨冷酷的“滴答”声里,我的恐惧和不安不断上升。我抱紧自己蹲在空房间的角落里,没有高草的异常冰冷的角落,觉得无比孤单。我怕他们不要十六岁的我了。
天快亮时,叔叔把我抱回我的房间。我闭着眼,闻到不该属于这座房子的味道,酒的味道。
阿姨就这样走了,甚至忘了带走她漂亮的红色高跟鞋。叔叔把它们扔到垃圾桶里,我偷偷把它们找回来好好收藏着。阿姨会回来,我坚定且固执地这么认为。
令我无比惊恐的是,我正失去叔叔。也许他讨厌这突然空寂的房子,他在放纵他的疼痛。我总是找不到他。十六岁,我还没学会象个成人一样去表达和安慰。在我狭小的意识中,阿姨出走后,我也是迫切需要被安慰的一个。我象失去榜样,失去难能可贵的一半关爱。后来才明白,对于我那叔叔,阿姨的出走使他的整个世界坍塌,天昏地暗。他常在凌晨两三点回家,象个普通男人一样大口地喘息,喷吐着浓烈的酒的气息。他在麻痹他那剧烈的疼痛,在努力杀死自己和重生。
阿姨看不见呵!就象他再也无法看见阿姨的伤痕。爱情真的只是烟花一瞬吗?那么美那么绚烂过,却如阿姨所说也不过照亮彼此人生的短短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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