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

谣言

避秦客小说2025-06-15 15:55:31
这是有关他的,我们一个村的乡亲,大名福有。这是样的,昨儿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村里连奶奶打来的,电话中,连奶奶的口气颇神秘。“国子,听说福有被送到城南去了,是吗?”我一愣,“没听说这回事儿,好像那天
这是有关他的,我们一个村的乡亲,大名福有。
这是样的,昨儿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村里连奶奶打来的,电话中,连奶奶的口气颇神秘。“国子,听说福有被送到城南去了,是吗?”我一愣,“没听说这回事儿,好像那天我还见他来的。”“听说是这两天才送去吧。”“城南”就是县看守所的位置,我们这的人说话艺术,就用城南俩字代替了看守所三个字。我假意地对连奶奶说:“可能是谣传吧。”心里却在嘀咕,有这个可能,他捞了那么多,是个典型的腐败分子。但我终归是不相信,我们一同在县城工作,压根儿就没听人说过他给抓起来的事儿,况且他上上下下都有关系,怎么会被抓呢。总之我是半信半疑。一个电话,让我思绪万千。
福有与我何止是乡亲那么简单呢。他比我大大两岁,可我从小就叫他名字,原因是他家辈分小,论乡亲辈儿,他还叫我叔叔哩。这小子辈小鬼大,仗着曾和我做过小学同窗的经历,常常直呼我名字。我们常开玩笑,也没法和他较真。说起来,福有太有福了。当初我从学校毕业分配在农业局工作,他只不过在乡农技站上班,后来,他去了电大上学,有了大专文凭,就成了正式的乡干部。由于他在农技站待过,电大时又是农业专业,次年调到了农业局,我俩成了同事。有一回喝酒,我充起了大辈儿,说:“福有,来,我们爷俩喝一个。”那时他还不会喝酒,推辞说:“我不会,咱俩是乡亲,还喝什么呀,快和别人喝。”我说:“小子,练练嘛,先跟叔我学学。”福有先是不吱声。同事说:“想不到你还是村子里的大辈儿呀。”见人夸我,福有开口说:“谁跟他论那个呀。我们俩是同学,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的,同窗好友嘛,当然是兄弟了。”嘿,他还很会胡扯,我自然不依,说:“要那么说呀,我回村里见了你爹妈、我那老哥老嫂子叫什么呀。”他反应挺快,“叫叔呗。”“你少他娘的胡说八道。不知大小。给我把酒喝了再找你算帐。”那时候,我真像个大辈儿。不会喝酒的福友,也只有被我镇住的份。
那也只是陈年旧事。一年后,福有又返回乡里工作去了,当了个管农业的副乡长,接下来又去管计划生育,升成副书记,一路攀升,做到了书记。我和他来往不多,可有关他越来越发财的消息不断传进我耳边。什么到过年的时候,送礼的排着队,什么跟哪个领导关系不错,云云。我听了心里真有点不平衡,福有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就是脑子转得快,嘴巴好使,为人处事可有点虚。他能成什么气候。
有次去他们乡里工作,我们又坐在了一起喝酒。福有对着着说:“哎呀,我在村里又长辈儿了,大侄子,咱们一个村儿的乡亲,先来上三杯如何?”我好像在听他说梦话,借题发挥说:“福有,当书记了啊,连你爹妈是什么辈儿也记不住了。快,当着大伙的面,叫声叔。”
福有却装作一付郑重其事的样子。“国子,谁给你开玩笑。大朋你总认识吧。”那是我姑夫,我能不认识吗。就在他们乡刘家庄做生意,村里有名的大款,我在城里买房还借了姑
姑二万呢。我说:“你提我姑夫干啥。”福有爽朗的笑了。“这你就是老外了,如今你姑夫大朋,是我哥,我俩拜了干兄弟,你不叫我叔叫什么。来喝三杯,认了亲。”
我倒是听姑姑说起过这事,说是福有能办事,和他关系不错之类的话。但这跟这能扯得上吗。“你少胡言乱语,当书记的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咱俩多少年的辈份了,能说改就改吗,跟我姑夫的事,那是你们之间的辈儿,咱们实行一国两制。”没想到他倒不依了。“你想得倒美,谁和你一国两制。”说着就熟练地拔通了姑夫的电话。非逼着姑夫表态。我料不到他会这样耍赖,当着外人,也琢磨不出收拾他的办法,毕竟人家现在是书记了,一般人都高看几眼。我忽想起他不会喝酒,何不趁机把他灌醉,出出他的洋相呢,就心血来潮地说:“这样吧,咱俩喝酒定辈份。”福有瞅着我,怪怪地笑笑答应了。旁边在座的也跟着起哄,我们每人一个二两多的杯子,倒得满满的。我得意的看着福有,轻松地一仰而进。可是福有也跟着拿起杯子,高高地举起来,喝的时候,还带着类似口哨的声音,给人的印象是那么愉快。他喝完倒着杯子让我检查,那真是一滴不漏。
我傻眼了。连着干了三杯,就开始天旋地转。我不能不承认这个世界太锻炼人了。福有再也不是我早先认识的那个福有了。怪不得人家当了书记,自己原地踏步。仕别三日,当寡目相看,原来这句成语是写给福有这种人的。
去年的夏天,我回村里去了一趟,是骑自行车回去的。和连奶奶相遇,连奶奶说:“国子,你怎么不下到乡里当个书记。”我说:“我哪是当书记的料哇。”“你看看人家福有,可是威风喽,整天小车接小车送的,天天下馆子。”听人们说话的语气,好像很羡慕福有。家里边,母亲对我说:“以后你不要骑车子回来了。”我说:“骑自行车锻炼身体,环保。”母亲说:“骑车子好是好,就是没个身份。”我不在乎地说:“什么身份不身份,坐小车都把身体坐懒了,下馆子喝酒都把身子弄坏了,有什么好的。”母亲不耐烦地说:“你就不知给咱家长长脸呀。怪不哩你当不上官。榆木脑袋瓜子!瞧人家福有,听说在城里房子就好几处,在几个工厂里都入着股,年上他娘死的时候,可是发了大财。”我想反驳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了,就说:“这可能是谣言,他哪来那么多钱。”我怏怏不乐的回城了。
上个月,县里搞机构改革,工龄够三十年就退。福有虽说不到五十,可工龄长,刚好入线。谁知,他刚一下台,谣传就开始了。这人呀,就这心态。等见了他,我也得把辈份给他矫正过来,不叫叔,就罚他喝酒。嘿嘿,这小子,再会来事也不是下台啦。
只是自从有了这谣言,还真没和他见过面。我俩虽说同在县城住,只是人家住的是别墅区,我住的是鸽子楼。城东城西难得见上一回。有一天天上班时,我向同事打听:“听说福有给抓起来了,有这回事吗?”同事说:“听谁在造谣哇。我昨天还见他来的。从酒楼里出来,开着小车走了。”我也纳闷儿,怎么村子里的人造这谣言呀。同事说:“中国人就是这么损,在台上他巴结你,下了台就跺你一脚。”我听不懂,村里的老百姓跺你一脚有什么用呢,自言自语地说:“是吗。真有点邪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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