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老斯到办公室来收拾最后一点东西。明天就要离开这幢楼，到另外一处去办公了。他想可能不会再有机会从窗口端详外边那条小河，或是在周末带着女儿，看她大呼小叫地研究大堂里那些有趣的模型了。
从得到要改革的消息之后，老斯就一直没睡好觉。他终于决定不参加竞聘了，选择分流。尽管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以后不再是斯处长了，不再忙得不可开交，不再到基层被人家轮番敬酒，也不再有邻里或朋友不时求他帮点小忙了。
老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部下小武，小武并没象他想的那样扼腕叹惜或苦苦劝留，只是说了句：这样也好，反正钱也不少拿，还能把位置腾给年轻人。小武顿了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地又说：我其实正想争你这个位置呢。
这个留着“板儿寸”的小子说话总是这么直来直去，但工作干得很好。
在小武准备竞聘材料的同时，老斯也精心准备着工作交接的资料，他写了满满二十页纸，把处里每一个需要注意的工作细节都写得轻轻楚楚，他要等竞聘结束后给自己的接任者。
小武真的竞聘成功了，他击败了三位竞争者。得到竞聘成功的消息之后，小武兴冲冲到了老斯办公室，做出了要击掌相庆的动作，老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伸出手来，小武的手已经尴尬地缩了回去。小武说他要出去休两天假，周一正式上班。老斯把那二十页的交接报告郑重地递给了他，小武说了谢谢，哼着歌出去了。
这个年龄的人对休假好象特别在意，哪怕就几天假，也要休得滴水不漏，老斯每年有20天的假，却从未休过，想来也不全是因为忙，他也知道离了自己地球还会转得好好的。不休假好象成了他这代人的一个偏好。
明天，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就是小武了。
下午阳光射进屋里，照到了窗角那盆枯萎的茉莉花，那花让他倍觉心酸。他酷爱茉莉，这盆精心花养了八年，仿佛知道主人要离开了，最近竟日渐萎枯，老斯使出浑身解数也无力回天。
小武倒挺高兴，他对这花过敏，一闻到香味就没完没了地打喷嚏。小武还几次建议他把办公桌调个方向，直接对窗，抬头就见到风景，老斯没听。他喜欢回头看风景。小武们的风景倒真的在眼前，他的风景却大多数在身后。
现在，老斯决定把这个办公桌调到小武喜欢的那个方向。那个大桌子真重，老斯的腰不好，搬了二十多分钟，一头大汗，终于干完了。
走出楼来，夕阳里，他在小河边看着自己办公室的窗站了很久。
骑车到了明天就要来上班办公楼。办公室比原来那间小，而且两人一室。一推门，飘出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他发现自己桌上竟摆着一大盆盛开的茉莉花，枝青叶绿，生机勃勃。老斯一下子振奋起来。
出门的时候，他问门卫，那花是单位配的吗？门卫说不是，是上午一个留着“板儿寸”、戴个大口罩的小伙子送来的，走的时候打了二十多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