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说我掉进了天堂

外婆说我掉进了天堂

飨庙散文2025-05-03 07:51:04
 红棉袄的肩缝处有缝针的痕迹歪歪的划过,白色的线条笨拙的被我缝到了红棉袄上。那是母亲花了十五元从走乡串户的商贩手上买来的。进城的当天,在仅有的衣物里寻找,唯有这件红棉袄最鲜艳,尽管那歪扭笨拙的针脚是那
 红棉袄的肩缝处有缝针的痕迹歪歪的划过,白色的线条笨拙的被我缝到了红棉袄上。那是母亲花了十五元从走乡串户的商贩手上买来的。进城的当天,在仅有的衣物里寻找,唯有这件红棉袄最鲜艳,尽管那歪扭笨拙的针脚是那样的醒目刺眼,我还是坚定地穿到了身上。尽管,那红,那缝针的痕迹刺的我双眼生疼。
 初升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玉兰树温柔的挥洒下来,斑驳的照射在漆黑的柏油路面上。厂区的路边,夹竹桃都开了,有的嫣红,有的洁白,有的羞涩地打着花骨朵儿。阳光下披着露珠的花朵儿正吐露着芬芳,这一切,离我很近又很远,仿佛看得见而抓不着。阳光在我脸上沉重地跳跃,我能感觉到它是恍惚而迷茫的。
 透过车间的玻璃窗,看外面金银花的藤蔓顺着墙脚从窗棂伸进屋来,细软的深绿色藤蔓上挂着几朵洁白的金银花。翡翠似的叶子衬托着白色的花朵在金黄的阳光下晶莹剔透,阵阵的清香扑鼻而来。想起家乡的田埂间,山坡上到处都有金银花那婀娜的身姿在风中摇曳。此刻,我能闻到花的清香,但泥土的芬芳已离我远去。
 一个行走在田野与山风之间的人,突然被丢弃在喧嚣的尘埃里,那种感觉很孤独无助。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适应突变的生活。周围一切的一切,是陌生的,也是新奇的。
 滚滚长江,浑浊的江水轻轻拍打着堤岸。一阵风夹着丝丝的寒冷,由江面阵阵袭来,我抱紧了自己瑟瑟的身体。大堤上有车辆驶过,溅起的水渍喷洒过来,蓝色的裤管上清晰地印下几片湿痕。昏黄的路灯下,司机将一张年轻的脸孔伸出车窗,朝我笑着打了一个响指,飞驰而去。望着车尾排气管里的一溜青烟,唯有一声叹息。踏着泥泞,我,继续前行。
 雨过天晴的夜晚,空气清新滋润。暗夜里,城市的灯火辉煌。不远的厂区里,机器的轰隆不时的传入耳膜。抬起迷茫的双眼,遥望星空,总也找不到属于我的那一抹光亮。夜的蛙鸣此起彼伏,堤下树丛里三三两两的萤火虫发出零星而微弱的光芒。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的有摩托车从身边划过。常常下班后,独自到大堤上飘荡,直至夜黑夜深。在空旷寂静的星空下,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任凭黑夜的灯光刺痛我的双眼,任凭我的灵魂自由的呼吸和呐喊。
 偶尔的几声狗叫划破宁静的夜空,惊得我发根竖起,一身的冷汗。夜空下狗的叫声是凄厉的,使得我恐惧。同样让我感到惶恐的是我的未来,我不知道这座小城将怎样的吞噬我的未来?
 那是我初进城时,一段最为迷茫或惶恐的时光。
 外婆却说我掉进了天堂。
 大约十来岁时,我去外婆家玩,上厕时不小心从厕板上滑下来,掉进了粪池里,外婆见我久未进屋,出来寻找,发现我站在粪池里,冷的瑟瑟发抖。外婆微笑着说:“我说你久不进屋干啥去了?原来你是掉进了天堂啊!”外婆把我从粪池里拉上来,帮我洗干净,换上她的衣服。躺在外婆的被窝里,能闻见米饭的清香。外婆喜欢用煮饭的米汤来浆洗床单。
 小时候,不上学或放学后的日子,我喜欢去外婆家玩。学校离外婆家近,每次去了她都会带我去她的房间,从一个红色衣柜里拿出一个白底蓝花的小陶瓷罐,里面有麻花或者麻果发饼之类的。她总要塞一些到我手里,舅舅们要是出门做事,就都把小孩送到外婆家来,让外婆帮忙照看,面对十来个孙子孙女,外婆俨然一幅幼儿园园长的派头。总会拿出一点威风来压制那一群小不点。她手里经常拿着一根竹棍,竹棍下端用刀劈成条状,时不时的朝地上拍几下,发出很清脆的声音。外婆说,谁不听话就用竹棍打谁,说归说,我从没看见那根竹棍落在谁身上过。外婆疼他们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打他们呢,拿根竹棍只是做个样子,吓唬他们罢了。有时候,屁孩们因嘻戏打闹跑远了,外婆的三寸金莲跑不过他们,只要有我在,就冲出去他们揪回来,一幅大姐风范。
 我的童年因外婆的疼爱而增添了许多的快乐。
 后来,九十高龄的外婆去了天堂。
 外婆的丧事办得风光体面,送灵当天,三舅屋里屋外挤满了来为外婆送行的亲人。大堆的纸钱在三舅屋前的竹园里焚烧,鼓乐队一直在震耳欲聋的吹吹唱唱。棺木前一直都有亲友们在不停的烧香和叩拜。
 出殡的那天清晨,天空下起了细细的毛毛雨,仿佛天空也在哭泣着为我的外婆送行。当看到外婆的棺木被八大金刚吆喝着抬出三舅的屋外时,在那一刻,我的眼泪喷涌而出。站在雨中,看外婆的棺木上包裹着几根薄薄的竹条。那瘦小,犹如一片薄荷的外婆如今已静静的躺在了里面。用手拂去滴落在外婆棺木上的点点泪珠,我不想让外婆看到我的哭泣。
 我希望在去往天堂的路上,外婆一路走好!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