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一个小男孩儿坐在门槛上，大声唱着……
风吹着院墙边上的那棵老杨树的毛毛儿，飞进了邻居家的院落。接着，那些毛毛，又调皮地飘悠悠地飞进了邻家开着的窗子里。毛毛落在睡在土炕上的小姑娘的脸上、耳朵里，她抓了几下，醒来了。听到了窗户外面的歌声，一骨碌爬了起来，翻了翻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从屋里跑了出去。
姥姥边用条埽扫着炕，边指着小燕子的后背，数落着：“你等着，我不告诉你爸妈的；放假了，不在家里写作业，总跟邻居的野小子们跑。”
10岁的小燕子，扎了两个漂亮的小辫儿，在脑勺后的头发劈开了一道笔直清晰的缝儿，平整的脑勺后飘着两个粉红色的绫子。红润的脸颊上，闪着黑白分明的两个大眼睛；一笑，两个酒窝窝儿，很明显的。她过来没有走院墙的门，直接从墙上跳了过来，拍拍花布拉吉上的土，嗔怪地说：“人家睡觉你唱歌，烦不烦啊，你？”正说着，门里跑出了一小帮儿小小子，都在和唱着：“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高中毕业的他，又一次地回想着自己儿时在农村生活中的小燕子。
一年夏天，爸爸、妈妈出远门，家里只剩下几个秃小子在家玩。院子里的向日葵花都开了，小哥几个在草丛里抓了一会儿蚂蚱儿，汗巴流水地把各自抓到的小蚂蚱放在了瓶子里。他们进得屋来，开始了逗蚂蚱。眼看上午响晴的天，到了中午，阴云笼罩了上来，几只燕子在屋檐下叽喳地低旋着。突然，一只燕子穿过开着的窗子，飞了进来。哥几个早就忘了逗得开心的蚂蚱，一声喊，关掉了门窗，开始捉拿起了燕子。闹的屋子里乌烟瘴气的时候，小燕子被栓上了妈妈做活用的黑线，在哥哥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两个弟弟在一边儿看着，还用嘴给小燕子吹着凉风儿。
哥哥商量着两个弟弟，温情地说：“一会儿，雨停了，我们把燕子送给她，好不好？”两个弟弟摇头，一致不同意，知道哥哥是要把燕子送给“小燕子”。他们认为，这样美丽、会唱歌的鸟，我们还没有看够呢！于是，他们把燕子放在了南北炕中间上端的晾衣服杆儿上，线绳的一端在哥哥的手里。小弟弟非要自己拿一回线绳，哥哥没有办法，把线绳的一端递给了弟弟。可是，没有拿好，燕子带着线绳儿飞了去，在屋子里、窗子前乱飞乱撞……
“小燕子，不能玩，它是庄稼的益鸟。我的奶奶告诉我，小孩儿打燕子会瞎眼睛的。玩，也不行。你看，他们的爸爸妈妈在雨中正等待着它呢，是不？”在王婶儿的说服下，哥哥把小燕子从窗子放了出去，小弟弟手捂着脸哭了。
在雨中，小燕子一个俯冲飞开去，眼看要撞到地皮儿的时候，又拔高向远，飞入了云雨中。
记忆中的小燕子总是那么美好。他一直在想：小燕子在哪里？现在做什么？她一定也该高中毕业了。他后悔，后悔那次……
小学二年级后，哥几个随着爸爸妈妈到了城里。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儿时的农村。上初中的哥哥学习很好，在学校里当上了班长、中队长、团支部书记。那一次，在校园操场上，邻班的女同学领来了一个穿花衣服的同学，喊着他的名字。他怔了一下：啊呀!那不是小燕子吗？他擦擦自己的眼睛，向约有20米远的几个女学生方向望着。
正是她，一定是她！小燕子深情的大眼睛也在向这里张望着，两个长长的辫子在风中飘着。几个女同学都向前推搡着小燕子，可小燕子穿着布鞋的脚象钉在了地上，站在了那里。几分钟后，谁也没有说话，他和她们保持着平行的距离，一起走出了校园…….
如果，如果那一次能和她说说话，该有多好啊！起码，领小燕子回家，让妈妈给她做顿饭吃，也算尽一次地主之谊啊！况且，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儿，还有好多、好多故事可以回忆呢！也许，也许，小燕子是专门来看我的；不是也许，一定是！
后来，每年的春天，他都要留意一下燕子什么时间来。尤其在风雨中的夏天，他习惯于独自一个人在住所里，不自觉地观望燕子的飞旋……
一天傍晚，他在窗前的书桌前写作。“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爱人抱着女儿，大手拿着小手，打着节拍，唱着。他迷离的眼里闪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