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时光的女子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弃疾光影婆娑,穿透枝桠,星星点点洒下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
光影婆娑,穿透枝桠,星星点点洒下。月色眉黛,在清透暗蓝的天空绽放温柔。那些星光啊,点点闪烁,像顽皮孩童扑朔的眼神。一片云飘过,挡住这夜空,月色,星辰……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如果世间没有了时钟,没有了那些记载着岁月流逝的历法,那么时光会是如何流淌?一天一天是否如同项链上的珠串,每一天都存在着,平行着,其中的间隔就如同这月色与我们之间的距离,某一天出现这云层,于是一切距离消失。在一片朦胧之中,一个小小的女子降生到这世间,或许她穿越了这云层,于是时光错落,这小小的错落或许就是几百年、上千年。
当她第一眼看着世界,当她蹒跚的迈出第一步,当她开始品尝这个世间的食物……一切都似乎有些小小的不同。她喜爱古色的裙钗,随手挽起的小髻总是透出属于远古的不合时宜;喜爱玉石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声音;喜爱偷偷拿起母亲的针线在小灯下绣各色的花;喜爱坐在芳草凄凄的河畔看孤雁南飞,日起云落;喜爱拿起笔图描出素色的荷花,女子清秀而落寞的剪影;喜爱在树下轻声读着那些或婉约或豪迈,或愁肠百转,浩气吞云的诗句……有时候她会觉得她恋上一首词,在黄昏的街灯下常常不自觉的诵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喜爱在桃花树下默默的看着那些花朵由蓓蕾到怒放,然后凋零,她将将花朵葬于根旁。走过九曲的石桥,她总会想,如果有一个人牵着她的手,她就会跳上这石桥墩,欢快的走过去,纵使人生千回百转,脚下暗流迭起,她也义无反顾,快乐的走下去,纵使如小美人鱼般一步一天崖,她也会优雅的笑着,一步一步走完剩下的旅程。
她想她会在最美丽的时候,遇到陪她走完一生的人。她们会相遇在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时。她想那样的生活会过得平淡而充实,她会做一个快乐的小妇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煮的一手好菜,写的一手好词,会穿简单而优雅的衣服,适度的装扮,丰沛的学识。她想她要足够努力,让他的朋友也会喜爱她,让他的生活因她而更加自由,不因她而冷落了他的世界。她想那个人会是理解她的,在她轻声说不在意的时候,知道她已经在意的难以忘怀,在她大声顾左右而言它的时候,知道她已经难受的快哭了。她不想做黛玉,所以她常用一些极端的情绪来堵那最后的一道堤……她想那会是一个理解她的人,在岁月中,与她一起鬓染白霜,那时候他还会眷恋的牵着她的手,无需言语,她会知道那是一个关于一生的承诺,那时候她会相信他是她的。
她在人群中努力的寻找,在陌生人面前的不善言辞,对她是一种很大的障碍。在这样的社会里,她的羞涩是没有优势的。在寻找中,她发现她仿佛是一个走错时光的女子,那些小小的信仰和执着,在这个社会里显得格格不入。当她以为会遇到陪她走完一生的人时,才发现,这是一个只求曾经拥有的社会,付出的太多,顾忌的太多,为别人做的太多想得太多,最终失落的是自己,没有人在意唾手可得的东西,也没有人在意那些暗藏在点点滴滴中的无比心力,和默默的付出。一切都表面化了,骨子里的浪漫和愚昧在这世间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外表的光鲜代替了一切,于是在大街小巷,她看到那些外在鲜艳的人,空荡的眼睛里看不到灵魂,他们的灵魂游荡到了九霄云外,眷恋着不肯回家。她有些害怕,这些没有魂灵的人充斥四周,空气似乎因之寒凉,她从里到外不住的颤抖,一种深刻的恐惧与不安,她想逃离,却发现无路可逃。她一路寻找,一路付出,却依然无法摆脱这样的恐惧与不安。
这样的日子,岁月竟也如梭而过,她开始慢慢的老去。从没想过她会如此孤独的老去,在清风月影中老去,孤独的鬓染白霜,原来世界上有一种感觉叫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永远学不会去责怪这世界,于是她将一切归咎于自己。她想难道是因为她要求的太多了吗?还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她想来个全盘否定,在岁月中让自己沉沦。关上一扇门,伴如豆的青灯,冉冉的墨香。静默,整个世界只剩下静默,她已经如此无闻的走过多少岁月了,五十年,还是六十年?她想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吗?某一天她突然发现她恋上一个人,在时光无涯的荒海里,她无可救药的恋上了这个人,这个错落了千年的男子,他锈在了书里,一个单枪匹马可取上将首级的英雄,一个白衣素袍满腹经纶的诗人,一个被嫉妒而最终被搁置难展雄图的将才,一个落魄至拿诗集换种子的游子,一个最终抑郁而终的男子……她读到他的执着,他的深情,他满腔的热诚与脉脉的抑郁……仿佛只要她愿意,伸出手,就可以触碰他的灵魂。她想,这样的男子,就算只在生命中路过,也是无憾的。然而他们之间相隔着千年的光阴。她默默念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如果她是在千年以前该多好,她想着,然后沉沉睡去。
她没有去看天空,此刻的夜空月色眉黛,星光点点闪烁,一片云飘过挡住这夜空,一如多年前她降生的那个夜晚。她在朦胧中醒来,身边是一片热闹的繁华,满大街穿着古代衣饰的人群,到处都是燃放的烟火,她有些错落了,似乎回忆起什么,她走入人群,身后有人急急的叫着:“嫣然,嫣然……”那声音是如此熟悉,她回过头,看见一身白衣的男子正冲着她微笑,那仿佛相识几世的容颜。那男子笑着走过来说:“嫣然,我以为把你弄丢了。”他牵住她的手。
“他不会放开的。”她想。
她的内心此刻是如此肯定,那些恐惧与不安在转瞬间被一种温暖所替代。
多日以后,他送了她一首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什么也没说,她也没有,但是她感觉到了一种眩晕。是的,她遇见了书里的男子,纵使交错了千年的光阴,她最终还是遇到了!她终于释然了,原来那些前尘往事,那些恐惧和不安不过是因为错落了一段光阴,她依然是她,她原本完满,一切只是光阴的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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