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鱼和熊掌
做梦都没想到,秀枝会成为我的炕头媳妇。我已六十开外,而秀枝却小我十几岁。在媒人那里初见秀枝的时候,她拾掇得很齐整,秀外惠中的样子。一点儿看不出农家妇女的土气。这愣让我不明缘由地怦然心动。不知为什么,瞅
做梦都没想到,秀枝会成为我的炕头媳妇。我已六十开外,而秀枝却小我十几岁。在媒人那里初见秀枝的时候,她拾掇得很齐整,秀外惠中的样子。一点儿看不出农家妇女的土气。这愣让我不明缘由地怦然心动。不知为什么,瞅着她晰白的肤色,盈满笑意的眼神,得体的话语,倏地,就有了一种望梅止渴的酣畅。
像一匹沙漠中经久跋涉的骆驼,在妻子死于心肌梗塞之后,我没有续弦,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为的是三个年幼的儿女,可以独享百分之百的亲情。
我搁浅了脆弱的情感,将自己风华正茂的灵魂,深深掩埋于无休止的工作和繁琐的家务之间,让活跃的大脑没有片刻思忖的余地。
那时的我,在别人的眼里,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真君子,像极了一个沙漠中遥遥无期的跋涉者,通身蓄积着令人折服的耐性和力量,高大、伟岸,又浓缩着悲情的色彩。
这样的时光,通宵达旦,一直持续到儿女都长大成人,各自立家为营。
此时,业已退休的我,才恍然察觉:“昨日还风华正茂,倏忽已白发残年。”
而大半生苦熬的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具退休之后形影相吊的空巢。
当然,儿女还是蛮孝顺的,这让我感到由衷地欣慰。
每逢节假日,他们就倾巢而入,与我这半拉老头子整日厮守、调笑。
但多半时日,我是形单影只的空灵。
突然地冷落下来,无所事事,便有了些许难以排解的惆怅,很期盼能有个人静静地听我说说话,让我一吐为快。
无意中,多年的老朋友一语击中了我的要害:“老莫呵,苦了一辈子,缺的就是一个伴儿呀!”
感觉到心头一股酸涩的刹那,老泪已在眸中纵横。回首半辈子的清心寡欲,哪还有半点儿男儿的本色?说白了,随着岁月过往的,只不过是具精神的行尸走肉而已。
犹如一扇锈迹斑斑的门,被秀枝豁然打开,阳光漫溢进我单调乏味的生活空间,照亮了我寂寥灰暗的天空。整夜整夜,我变得寝食难安,也应验了那句没反倒正的话:“痛并快乐着。”
好几次,我莫名地在睡梦中笑醒。
秀枝很乐意做我的伴儿,这,媒人已给过明确的答复。剩下的就看我的态度了。
作为一个庄严的课题,我把这事儿搁在了桌面上。儿女们一听,秀枝是个农村妇女,无固定的收入,况且还在一位局长家里做过保姆和钟点工,就众口一词地反对,言语相当苛刻:“爸,千万甭上她的当,你以为你是周润发,你以为你是刘德华吗?她图的是你的钱!叫谁看,都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年龄差距这么大,还得给她拉扯上学的孩子,分明是拿你当壮力使。”
“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同意的。”
……
我显出从未有过的倔强,这使孩子们吃惊不小。在他们眼里,我这个百依百顺的老爸,肯定是着了那土狐狸的魔!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原本正人君子般的父亲,老了老了,怎么就老成色狼了呢?更何况还“色”得不可自拔,置儿女的感受与脸面于不顾?!
儿女们使出了又哭又嚎的伎俩,指望能挽救迷途不知返的我。可我愣没那种悟性,在孩子鄙夷的目光里,开始了自己渴幕已久的黄昏之恋。
秀枝对我的居住条件及其他各方面非常满意。闲暇时,她把我这个略显凌乱的屋子,拾掇得洁净又温馨,像极了一个有女人的家。
我对她倍加爱惜的同时,也心存感激。我明白,她是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因为她的缘故,沉闷的生活倏地鲜活起来,变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六十岁的我,也仿佛焕发了青春,骨子里多愁善感的情愫,重又奔腾而出,势不可挡。我用温柔打动她,也用久违的幽默逗她开怀大笑,那阵式绝不亚于正值青春的少年。
“爸,你若一意孤行跟她在一起,就别怪我们不认你这个老爸!”
在子女的声讨声中,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不归路,和秀枝领取了一纸结婚证明。
我们没去秀枝乡下的土屋居住,而是栖息在我的两室一厅的楼房里。那时,她的两个孩子正在读书。
为表明我的心迹,一结婚,我就把单位发给我的工资折,交到了秀枝手里。那一刻,她的眼睛像极了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欣喜而动人,她感激涕零地环住了我肌肉松弛的腰,头温暖地靠在我怀里。我的激情在爱的光环下复活……
慢慢地,我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儿女们真的不再回他们这个发源地一样的家了,他们跟秀枝的关系弄得很僵,没有丝毫回旋缓和的余地。
我的孙子孙女也把这个爷爷当成了老流氓,耻笑我整天恬不知耻地带着那个土狐狸到处走亲访友,故作瞻仰状。在他们眼里,我简直迂腐到了极点。
秀枝似乎很快意儿女与我老死不相往来的这种症状。她照例每月按时去提取我的工资,买菜做饭,倒也并没亏待过我。
只是正月里,秀枝抛下我回她乡下那个家了。说是她娘想她了,想多和她呆上几天。
这当口,可爱的小孙子回来了,嘴里嚷着:“爷爷,爷爷,我想你了。”
“嘘……”
胖乎乎的小孙子,将一根手指竖在嘬着的肉嘟嘟的小嘴儿前,很神秘地:
“我是偷偷来看你的,千万别让爸妈知道!”
我的眼睛濡湿一片,我真想给小孙子一些压岁钱,冷不丁地一掏兜,才想起存折已不再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孩子,爷爷的钱在你奶奶那里,爷爷不能给你压岁钱了。”
看着孩子童稚的不解的目光,我躲在无奈里发出长长的叹息。猜想着秀枝此时也许正在为笑盈盈的孩子,分着喜悦的磕头钱吧!
孙子悻悻地走了,临走,又折回头来,用小手擦了擦我眼中的泪。
“爷爷,你是不是生病了?哪儿疼就告诉我,我给你买药去。”
“好孩子,爷爷没病,见了你高兴的。”
我愧疚地摸了摸孙子肉嘟嘟的脸,看着他恋恋不舍地离去,一步三回。
我的泪再也止不住了……
这段回忆,令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我第一次没给孙子孙女分压岁钱。而更让我耿耿于怀的是:我竟是一位工资待遇相当客观的爷爷。
不敢想象,有了老来的伴,却又失却了难以割舍的亲情。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老来的爱情与入骨三分的亲情,也厮杀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犹如手心手背都是肉,掐掐哪里,都深深痛在我心里。或许,这本就是对不可调和的矛盾体吧!容不得你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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